這個季節還不算太熱，夜晚降臨的時候天氣仍舊有些冷。
皇宮深處的梧桐樹上靜靜地立著一只老鷹。
它有著弧狀垂突的喙，頭頂至肩部線條流暢，頸部綴著一圈灰白色的長羽，眼珠黑亮。
此時它的爪子正牢牢抓著一只帶血的死兔，彎鉤長嘴一口一口地撕扯著兔肉，那圈白羽被血浸染，泛著一點紅色暗芒。
天邊沒有殘陽，月亮的光也似乎照不到這個地方，四下里昏暗可怖，偶爾從林子里射出幾縷青色藍色的幽光，緊接著蹦出幾只叫春的貓。
那只鷹的身后建著一座青磚瓦房，房子荒廢已久，藤蔓爬滿了窗戶，屋子燈還亮著，透出一絲微弱的光，大概是燭火經不起風吹，搖搖晃晃，看起來就快熄滅。
一個暗影從遠處幾個閃身掠過來，翻墻進入了那個屋子。
“主子，北戎國內已亂，消息最遲三天后便可傳到北戎使臣那里，奴請示主子，是否需要結果了沃爾達?！卑涤皩χ鴵芘獰粜镜纳倌旯?。
少年半邊臉隱藏在陰影里，另外半張臉精致毫無瑕疵。他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下垂，紅潤的嘴唇向上勾著。
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那一簇搖曳的火苗。
“不必了，沃爾達可是我們的朋友?！?
少年輕笑，又似乎有些懊惱燭火仍是明明滅滅，索性扔了手上的剪刀，轉過身來。
窗外傳來清亮短促的鳴叫，暗影隨即請示：“主子，此處有人趕來。”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左手無名指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跟周圍的皮膚一比，顯得格格不入。
“既然來了，哪有不迎接的道理，我的鷹好久不曾飲過皇室血液了?！?
“是！”暗影回話后又消失在黑夜。
空寂的瓦房里，少年望著不見光的暗夜，目光沉沉。
這個夜里，有人以為窺到了先機，興致勃勃趕去，卻落得尸身分離。
第二日，秦昭月從噩夢中醒來。
到了這個世界后，她總是做一些很奇怪的夢，
“圣女，您醒了，今日怎么醒的這樣早?！?
伺候她的侍女綠扶聽見聲音進來了，看見秦昭月一臉茫然坐在床上，有些不解。
“綠扶，京中可有類似怡紅院這樣的地方？”
冷不丁的，秦昭月問道。
綠扶腦子一時沒有轉過來，兀自愣了愣。
“就是青樓。”秦昭月補充道。
綠扶明白了，只是她覺得更加怪異，“有是有，不過那種腌臜地方一向難登大雅之堂。”
秦昭月不意外她這么說，正經人家的女子大多鄙夷那些用身體求身存的青樓妓子，綠扶雖是丫鬟，但也不會對那種地方有什么好感。
“你只管告訴我，閑來無事，我也想見識見識西楚大國的銷金窟里，美人公子各有幾分顏色?！?
秦昭月的目光投過來，綠扶這才如實回答：“圣女，說起這京里的銷金窟，非萬象樓莫屬，這樓建在皇城西街，染煙湖旁，圣女如果要去，可需打扮一番？”
“給我取一頂帷帽就可以了。”
秦昭月換好衣裝，正要出門，一隊身披盔甲的士兵剛好迎面而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秦昭月看他們裝束，是官差。
“圣女，”領頭人見到秦昭月，上前頷首行禮，語氣不卑不亢道，“昨夜皇宮失竊，屬下奉命搜查盜賊，還請圣女行個方便。”
“哦？什么竊賊這樣厲害，都能藏到我的院子來了?！?
秦昭月抬眸直視那領頭人，雖是笑著卻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領頭人皺了皺眉，“屬下只是奉命行事，還請圣女莫要為難。”
他已經做好了秦昭月阻止他進入的準備，只等著去陛下那里請旨來查，誰知秦昭月往旁側站了站，讓出進門的路。
“搜吧。”
領頭人詫異地看向她，卻只看見一個側臉，情緒看不出來。
“如此，謝過圣女了。屬下適才冒犯，還請圣女勿怪。”
他又朝秦昭月行了一禮。
昭月揮了揮手，一隊官差便進了驛館。
綠扶有些忐忑，“圣女，要不要奴去盯著，免得他們砸壞了圣女屋里的物件?！?
“不必了，搜的自家驛館，東西砸便砸了?！?
綠扶于是乖乖站著。
過了不大一會兒，那群人又整整齊齊出來了。
顯然，他們并沒有找到什么“竊賊”。
“如何？我這院里可藏了人？”
秦昭月轉過頭，眼神冷冷地掃過一對官差。
領頭人內心有愧，“圣女院里并無不妥。”
“這樣啊，那不如請這位大人回稟陛下，就說昭月身體有恙，病中又被驚擾，如今怕是難以康復了。”
“這……”領頭人看一眼她站的筆直的身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怎么，大人如今卻怎么不肯行個方便與我了？”
秦昭月逼問他。
領頭人只得應下來，心想陛下如何抉擇他們也管不著，只帶話就是了。
今日本來要去萬象樓，卻來了這么一出，秦昭月現在也沒了心情，吩咐綠扶送客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什么皇宮失竊，通通都是屁話。
綠扶去整理屋子，秦昭月此時雖然腦中困頓，可她不敢入睡。
黑火還是沒有反應，她沒辦法獲知自己莫名做出的怪夢是因為什么。
要不是之前生活的那個世界過于真實，她都要懷疑自己本來就是南疆培養的被剝奪了記憶，腦子里只有效忠圣帝與大祭司的傀儡。
想到傀儡，秦昭月勾了勾唇，踢掉了鞋子半躺在榻上。
蘭若兮此時應該是不好過的。
這樣也不枉費自己一番心意送她了幾只小小的蠱蟲。
秦昭月記得自己是來這個世界做什么的，她絕不允許自己的身邊有人窺伺，隨時將她的動向報給別人。
楚玉衡自秦昭月哪里回宮后，一直為皇兄誦經祈福，這邊方才抄完經書，一個宮女匆匆進來與她的貼身侍女耳語幾句。
楚玉衡立馬起身，匆匆趕往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