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新晉的初三學生，暑假歸來重新走在校園里，張簡陽才意識到自己的變化有多大。

回想起初一剛進學校那會兒，張簡陽走到哪基本都是抬頭看人，而現(xiàn)在，他幾乎看不到比自己高的女生了。

可能太久沒來學校，張簡陽開學第一天積極過了頭，五點半起床跑完步吃早飯，到學校還沒七點。

初三二班的教室沒有像往常一樣鬧哄哄的，可能是大家都還沒來——要知道開學第一天早到就意味著義務做衛(wèi)生、搬書本。

張簡陽輕輕推門進去，只有林紫蕓還是坐在一貫的位子上。

她的頭發(fā)變長了些，自然地披落后背，還有一部分垂到肩膀下面。她一只手撐著微紅的臉腮，歪著腦袋看書，端莊的側(cè)臉只能看見隱隱閃爍的睫毛，如此嫻靜姿態(tài)真和平日判若兩人。

張簡陽抽了自己一巴掌：“喂喂！別被她騙了！她可是個女漢子！”

于是張簡陽走上前去粗聲粗氣地打招呼：“林紫蕓，來這么早啊？”

林紫蕓聽見陌生的男聲，抬起頭，皺著眉認了兩秒：“你是誰……啊？張……張簡陽？”

“有那么夸張嗎？你是去哪旅游了？都失憶了？”張簡陽覺得林紫蕓表情不是裝的，竟然一時半會沒認出他。

“你長高了好多啊！”林紫蕓難得用驚訝的口氣說話，“嚇死我了，你們男生都這樣嗎？”

這樣一來張簡陽就尷尬了，靠前排的位置他不好意思再占著，只好摸索到后面坐下了。

兩個同桌三個月沒說話，氣氛有些微妙。

“咳……咳……那啥，林紫蕓，你知道洛杉磯的什么十字路中學嗎？”

林紫蕓也不扭頭：“那學校怎么了？”

“老李去了那所學校，他好像說學校里有幾個打球很強的人。”

“可能就是奧尼爾兒子上的那所高中吧？”

“奧尼爾？‘大鯊魚’？”張簡陽終于明白了李伯延說的“狠人”是怎么回事。

“奧尼爾他兒子該畢業(yè)了吧，以前新聞里看的，本來沒什么印象，后來看到勒布朗·詹姆斯的小兒子也去了那所學校。”

“嘶……那老李豈不是和小勒布朗做隊友了？”張簡陽知道憑李伯延家的底子，肯定不會就讀一般般的學校。他對那個什么十字路中學一無所知，但林紫蕓搬出這些個人名來，就足以有說服力了。

張簡陽偷偷掏出手機，這時其他同學陸續(xù)進門，他們看到張簡陽的樣貌變化，也是各種匪夷所思的表情。尤其李欣悅捂著嘴，向林紫蕓確認了好幾回。

升旗儀式，張簡陽也不再站在隊伍前排——周博文的前面，而是自覺“滾”到了后面，和王強他們廝混在一塊。

“這算是新人生嗎？”張簡陽感到身邊一切和以往都不一樣了，這是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除了籃球。

校隊新學期的第一次訓練，張簡陽在籃下頂開了已經(jīng)是高三學生的姚俊寶，強吃得分。姚俊寶沒想到張簡陽如此劇烈的風格變化，沒站穩(wěn)搖搖晃晃了兩步。

“我看你以后別打控衛(wèi)，打中鋒算了，”于鐵柱笑著說，“再長結(jié)實點，絕對的內(nèi)線大殺器。”

但張簡陽還是更喜歡掌控全局的感覺，他認為控球后衛(wèi)才是一支球隊的靈魂，哪怕被安插進一支平民球隊，也能幫助全隊得到升華。

放學后，張簡陽像往常一樣騎著車，突然看見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踱步。

張簡陽一捏剎車，輪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他沒忘記陳宇的叮囑，上午就告知林紫蕓放學后去趟舊體，但沒想到林紫蕓居然走著去。

“喂！怎么不坐車啊？”

林紫蕓見是張簡陽：“順路買了點東西，看見公交車過去了，懶得等下一班，干脆走過去。”

校長的女兒生活作風樸素，這是大家都熟知的事情。

“那不得浪費二十分鐘，上來，我載你。”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張簡陽說完后慌忙用手擦了擦從來沒人坐過的后座，邀請林紫蕓上車。

“跟我還客氣啥？”

林紫蕓猶豫了一下，見四下也沒有同校的同學，合攏裙子順著上車了。

唯獨今天，張簡陽蹬起腳踏子來異常賣力，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快跳躍。到了上坡路段，他還不禁回頭看一眼，看看輕飄飄的后座上還有沒有人，生怕林紫蕓掉下去了。

不過這完全是多余的，盡管逆著風，林紫蕓身上香香的味道還是會鉆進張簡陽鼻子里。

“平時打球怎么就沒這種感覺呢？可能是我太專心了？”

“看什么？嫌我重啊？”

林紫蕓微微低著頭，雙手摳住張簡陽座板下面，長發(fā)在空中自由飄舞，掀開了姣好的面容。

“你不說我還沒感覺，你這個暑假是不是到處吃好吃的去了……啊！”

張簡陽發(fā)出一聲哀嚎，這里林紫蕓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

空曠的自行車道上連個行人也沒有，張簡陽的老式單車左右搖擺了兩下，又飛一樣向舊體奔去。

“噢喲，今天當司機了？”陳宇見兩人騎一輛車來，拿張簡陽打趣。

“不是你讓我把人帶來的嗎？我怕她跑了，親自羈押！”張簡陽上一邊鎖車去了。

“紫蕓，這次市區(qū)聯(lián)賽，你想不想上場？”

林紫蕓知道陳宇是為這事，但也沒回答，聽他怎么說。

“其實一直以來，‘青春杯’按年齡段劃分了小組，但從來沒規(guī)定過性別，我覺得派女孩子出戰(zhàn)也是可行的，就看你愿不愿意上……如果就你一個女生，應該會有壓力吧？”

“她能有什么壓力？”張簡陽將車鑰匙揣進兜里，過來插話，“她的心理素質(zhì)我都佩服，教練，就讓她一起去吧！”

“你有心理準備嗎？”陳宇盯著林紫蕓，認真詢問。

林紫蕓想了幾秒，憋出一句話：“如果球隊需要我，那我就去打。”

“需要！需要！太需要了！”不知道為什么，張簡陽今天就想幫著林紫蕓說話，難得去市里打比賽，李伯延不在，沒有林紫蕓可太無聊了。

“那到時候一起去吧，做好上場準備，”陳宇也拍了板，“據(jù)我所知，準心那邊U16水平和我們差不多，他們每年都能優(yōu)勝，這次我們有機會把冠軍搶過來！”

張簡陽在陳宇面前打包票：“李伯延都不在了，他們哪還有會打的？交給我吧，教練！”

陳宇搓了一下張簡陽的頭：“你小子別得意忘形！這是你第一次參加曝光度這么高的比賽，到時候會有一些專業(yè)的老師去看的，不管對手是誰，都給我好好表現(xiàn)！”

“Yes！Sir！”張簡陽高興得向陳宇敬禮。

“比賽還有一個月，每天能來還是盡量來吧。我們每周末集中特訓一次，把選出來的人一起磨合下。”

“要布置什么特別的戰(zhàn)術(shù)嗎？”張簡陽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職業(yè)圈的名堂，逮著機會就想試驗。

“要什么戰(zhàn)術(shù)？你們給我練好防守就行，進攻就像平時一樣打，現(xiàn)階段越是弄些花里胡哨的，比賽就越是手忙腳亂。”

張簡陽可能忘記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在MR球館里和科比身邊泡了兩年。

“你不問問助教的意見？”

“助教？”

“她呀！”張簡陽“嘻嘻”一笑，指著林紫蕓。

“陳教練，”林紫蕓突然舉起手，“我能不能提個請求，如果讓我上場，我想和張簡陽同時打首發(fā)。”

“啥？”張簡陽被林紫蕓突如其來的要求震住了，“林大小姐，我倆后場搭檔？真打起比賽來，那不得帶崩全隊啊？”

林紫蕓撇著嘴：“我想到了，既然同隊出場，就是不能給你打替補。”

陳宇托腮想了一會兒：“行，到時候你倆先上場。”

“不是吧，教練？這種事賣個萌就行的？”

張簡陽腦子里運算著籃球世界的無限種可能性，只有他加上林紫蕓這個組合的解法，怎么都得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