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體育課，和全國大多數中學的情形一樣，一到自由活動時間，男生和女生自發分成兩派，各玩各的。

張簡陽找到籃球場，林紫蕓果然在校期間不會來這里。換句話說，中學的球場上不大可能出現女生。

同班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拿著球瞎玩，張簡陽一眼就看出他們是那類率先進入叛逆期、不好打交道的人。

張簡陽正要過去，周博文好心扯住他：“我們去打羽毛球吧，老師跟我說過，不要和他們一起玩。”

“打籃球而已，不至于吧？”

“你沒聽見早上大家都在說嗎？那個拿球的人叫王強，進校門時老師問他為什么把頭發染紅了，他居然頂嘴說自己天生就那樣，完全不服管教，少招惹他們為好。”

“哪個學校不都有這樣的，說到底，不跟咱一樣也是初中生？”張簡陽心想自己平時就在練球，所以底氣很足，“籃球就是和大家一起玩的。”

周博文放棄了治療，趕緊躲到邊上去了。

“喂，王強是嗎？一起打嗎？我看你們才3個人。”張簡陽進入對方無形的圈子，剛靦腆地打完招呼，就感覺到氣氛變了。他不知道正是其他男生不敢接近，所以這三個人霸占著整個場子。

“哈？你是哪個班的……”王強對張簡陽一點印象也沒有。

邊上男生耳語道：“那個坐林紫蕓旁邊的矮子。”

他們嗓門都很粗，最高的一個張簡陽只到他的胸口。這個年紀的男生，早發育一兩年就是天壤之別。

“哦，是你啊？”王強感到意外，他也沒回答，直接把張簡陽當做空氣，張狂地笑著將球往籃筐上砸去。

這是什么投籃？張簡陽只覺得王強像往水里扔石頭，再看其他兩個男生，也都是不成章法地瞎玩。

張簡陽默認對方讓他加入，就在籃下等球蹦到自己手里。結果王強興致高昂，抱著球一遍遍起跳模仿扣籃，雖然他跳得很高，對抗的重力足以扯掉半截牛仔褲，但壓根碰不到籃筐。

另外兩個男生被王強滑稽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三人樂在其中，完全無視張簡陽。

“投籃呀！”張簡陽干站著半天，實在急了，忍不住抱怨。

王強收斂起笑容，蠻橫地將球砸到籃框上，那球的角度刻意奔著張簡陽飛過來，他趕緊做出接球的手勢。

“籃板！”王強像一個身手敏捷的黑猩猩蹦跶過來，閃到張簡陽身邊，一屁股將他腦袋撞開，又搶走了球。

張簡陽被撞出幾步遠，雖然慪氣，又一聲不吭回到籃下，再蹲籃板。

可惜對這個年齡的孩子而言，籃球某種意義上就是身高的游戲。對面三人完全看不出基本功，但跳起來各種撥弄爭搶，存心讓張簡陽拿不到球。

“這樣玩有意思嗎？我們比投籃吧。”張簡陽很不爽，干脆發起挑戰。

“你覺得沒意思去找別人玩啊！”王強將球夾在胳膊下，抹了一把汗，順手把一頭紅毛往上梳，“這么矮打什么籃球，我們還覺得跟你玩沒意思呢！”

“強子，都是一個班的，別這樣嘛，”雖然張簡陽發現自己記性很好，但邊上兩個男生他還沒記住名字，那兩個男生用不懷好意的口氣勸解道，“一起玩吧，要是有人找老師告狀就不好了。”

王強也改了主意：“那就一起玩會兒，二打二如何？”

張簡陽很瞧不起他們：就你們這樣一點籃球基礎都沒有，實戰得是什么鬼樣子？我好歹跟著陳宇練過一陣子，還在斯臺普斯中心和科比一起打過球。

“那我和他一隊，”王強那邊一個男生自告奮勇，“我們隊比較矮，先發球可以吧。”

王強笑嘻嘻表示同意，張簡陽打起十二分斗志，示意三分線外的隊友開球，結果那個男生將球“傳給”了王強。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傳歪了。”那個男生摸著腦袋假惺惺道歉。

那得歪得多離譜？這明顯就是故意搗亂。張簡陽意識到，現在的局面不是二對二，而是一對三，對面三個人就是存心玩他。

王強雙手抱球就往籃下沖，張簡陽忙喊：“走步！走步了！”

但王強不理會，將球繼續往筐里放，也難為他那么大個子，站籃下放了三次才放進去。

“這球不能算，你都走步了，該換我們進攻，”張簡陽較真道，“總要遵守規則吧。”

王強耍無賴：“規則？這里就我們四個人，又沒定裁判，憑什么你說了算？”

張簡陽環顧四周，一些同學發覺氛圍不對勁后，都跑來球場邊上圍觀，但沒人過來干涉這場不像樣的較量。他看到林紫蕓被幾個女生包圍著，還是雙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盯著他。

王強捅了一下自己隊友：“這么多人看著呢！我要表現下！趕緊發球去！”

“不論規則是嗎？”

張簡陽在心里冷笑了下，看準對面發球的時機，橫向跳躍伸手攔下了球。王強沒想到這個外表平平無奇的小個子有如此爆發力，本來還打算讓他下課前都拿不到球的。

張簡陽運球向籃下殺去，王強緊追不舍。

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張簡陽看在眼里：“這個對手，完全是空有一副好架子，一點也不會打籃球。”

這樣想著，張簡陽身體動作更舒展了幾分，一個急停，在自己得心應手的位置跳投。

王強本來已經追至身前，但沒想到張簡陽“急剎車”，他趕緊回頭阻攔，已經管不住往前跑的腿了。

“哼，長得高又怎樣？有本事這樣跳起來帽我呀？”張簡陽心里冷笑一聲，除非牛頓棺材板按不住了，王強這種姿勢絕對跳不動。

沒想到王強無賴耍到底，直接伸手在張簡陽肚子上猛推了一把。張簡陽沒防備失了平衡，將球平推出去。

王強隊友拿到球，也不出三分線，直接往籃下攻。張簡陽火冒三丈，手腳利索爬起來，顧不上屁股火辣辣的疼，一個箭步沖上去干擾。

那個男生身體不輸王強，用結實的胳膊肘懟開張簡陽，把球輕松放進去了。

不出三秒，剛爬起來的張簡陽又躺地上了。

“你們全身都是犯規，這怎么打？”

“你沒打過球吧？”張簡陽沒想到自己會被王強這樣嘲諷，“籃球有點身體對抗不是很正常？你要說這是犯規，你也可以犯啊！”

張簡陽突然有點后悔以前不按規律吃飯、愛吃零食的毛病了，他感覺自己一下子進入了大人的社會，這個社會教給他的第一條規則：只要自己足夠強大，就可以理直氣壯。

周遭的同學們竊竊私語，對他們這邊指指點點，張簡陽再瞇起眼在人堆里找尋林紫蕓時，已經不見身影了。

這樣打下去也沒意義，王強他們打的根本就不是籃球。張簡陽有些挫敗感，開學第一天本想樹立一個好形象，結果出了這么大的糗。

“哎，同學，你們是在打球嗎？加一個行不？”

雙方僵持不下時，場邊走過來一個人。張簡陽待他走近后，看清了那張臉。

“啊，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