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謀職

1998年3月X日天氣晴大風(fēng)

再次覓職，比較順利。這是一家外資的食品加工企業(yè)，我的職位是總經(jīng)理助理，主要負(fù)責(zé)企業(yè)的HR和行政事務(wù)。

今天是周一，第一天上班。剛來到公司門口，一個自稱是辦公室文員的女孩——小潘，將我引領(lǐng)到辦公室。

在小潘的引領(lǐng)下，我來到了二樓的辦公室。小潘說：“您在里屋辦公，我在外屋，有事找我。”

來到里屋，一看有兩套辦公桌椅。心里想，可能還有一人也在這里辦公。我剛放好手包，還沒坐穩(wěn)，只見一位滿臉皺紋大約六十歲左右的男性老者走了進(jìn)來。我想打招呼，可是人家看都沒看一眼就坐在座位上。瞬間，我有些尷尬，正當(dāng)我站起身打算與他再次打招呼的時候，小潘走了進(jìn)來，并說：“總助，張總讓您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

我從包里拿出了小本子和簽字筆，在小潘的引領(lǐng)下來到了張總的辦公室。

張總，我在招聘會上見過，也是他招聘我來這里工作的。此人，約莫50多歲，皮膚偏黑，瘦高個，最明顯的就是一雙瞇縫的小眼睛，那面帶笑容的臉上掛著一絲頑皮。

張總和我聊了大約二十分鐘左右，主要是給我分派了工作，并告知有事情就找他。這樣和顏悅色的老板，令我放松了許多。

回到辦公室，那位男性老者依舊在坐。我主動打了招呼。“您好，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請您多關(guān)照。”

老者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在小潘的引領(lǐng)下，我到車間及其他辦公室和各位主任、經(jīng)理見了面，一切安好。只是感覺這里的人和物有點像國企，沒有一點外資企業(yè)的痕跡。

中午在食堂用餐后，徑直朝辦公室走去。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見屋里傳出來的呼嚕聲。我輕輕地打開門，見那位老者四腳哈天地躺在沙發(fā)上睡覺。看到這景象，我只好退出來。

過了半個小時，老者從辦公室了走了出來，我便回到辦公室。哇！一股夾帶油泥的被窩味撲面而來，我差點吐出來，趕緊打開窗戶通風(fēng)。

通過詢問小潘，知道老者姓李，職務(wù)也是總助。我有點奇怪，張總的事情很多嗎？怎么兩個總助。

臨下班了，李姓老者終于開口講話了。“你能延時嗎？”

“什么？延時？”我不解地問。

“就是晚走。”他有點不耐煩地說。

“有工作要做嗎？工作時間不能做完嗎？”我連續(xù)問了兩個問題。

“我們這里從來就沒有人下班就回家。”他說了兩個“就”字，覺得他真的不耐煩了。

此時的我，有點疑惑。今天下班也不能走嗎？我看了看他。此時的他，正在努力地工作著，一直趴在桌子上寫著什么，好像比白天還要起勁。

我無聊地翻著筆記本，等待“延時”后回家。大約六點三十左右，聽到樓下有汽車發(fā)動機(jī)的聲音，老者突然放下筆，趴在窗臺朝窗外望去。

一會兒發(fā)動機(jī)的聲音消失了，老者飛快地收起筆和本，拎起手包，拿著外衣，消失了。我估計是他看見張總已經(jīng)回家了。

第一天的工作，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李姓老者、延時、兩個總助，這些都讓我疑惑。

難道是我選錯了地方，還是我多慮了，一種不祥之兆涌上了心頭。要想揭開謎底，估計還需要時間。

二、再辭職

1998年4月XX日天氣晴有風(fēng)

來新公司工作一個多月了，這段時間最大的感受就是被洗腦了。一是會上互相吹捧；二是每天都要無故地“延時”加班，為的是讓領(lǐng)導(dǎo)看到辦公室的燈光；三是管理人員每天都要上報自己前一天的工作內(nèi)容，而且要精確到分和秒。

最讓我受不了的就是李姓老者欺騙領(lǐng)導(dǎo)的工作風(fēng)格和那令人作嘔的午睡。他本來沒有什么具體工作，卻每天把自己弄得很忙，甚至連飯都吃不上。越是張總在的時候，越是上竄下跳地表現(xiàn)自己。偶爾趕上張總脾氣不好的時候，他就是那個“垃圾桶”。一頓夾雜臟話的訓(xùn)斥，他只剩下低頭和流汗。

昨天上午，張總把我叫到他辦公室，分派我去處理一起勞動糾紛。沒敢怠慢，我立即與當(dāng)?shù)貏趧硬块T取得了聯(lián)系，并獲悉此起勞動糾紛是員工訴企業(yè)不支付加班費。

就此事，我到車間做了調(diào)查。調(diào)查結(jié)果，情況屬實。可車間主任卻這樣對我說：“我們實行的是綜合工時制度，員工可以在工作不忙的時候集中休假，所以不用支付加班費。”

“每年能休多長時間？”我問。

“差不多二十天吧。”車間主任說。

回到辦公室，我大概計算了一下，就是每年確實休息二十天的話，也抵不上員工加班的時間，所以我認(rèn)為員工的訴求是正當(dāng)?shù)摹?

我把情況向張總反饋，得到的回復(fù)是：“不管怎樣，加班費不可能支付，你去處理吧。”

這樣的決定，解決訴求的難度更大了。我決定再去趟勞動部門，看有沒有新的處理辦法。出廠門時正好遇上銷售主管路遙開車外出，便搭車出行。

路上，路遙和我大罵張總，抱怨這樣的企業(yè)沒法呆。我說：“這樣的企業(yè)管理方式，外方老板怎么也不管？”

我的話一出，他大笑不止，連眼淚都笑出來了，車子也停在了路邊。

我有些不解：“至于嗎？這么笑。”

一陣大笑之后，路遙說：“姐，你不知道呀，什么外資企業(yè)，壓根這里就沒有一個外國

人。哈哈，哈哈。”

“沒有？”我問。

路遙一邊用右手抹著流出來的眼淚，一邊沖我點頭。

聽了路遙的話，我打消了去勞動部門的念頭，讓他把我送回廠里。

回到辦公室，我的心有點亂。腦中回放著剛才路遙的話以及他的表情，我感覺自己有些木訥。這樣的企業(yè)不是我的歸宿，我有了離開的念頭。

今天我沒有再“延時”，到點下班回家了。

晚飯后，我依舊想著白天發(fā)生的事情。這樣的企業(yè)是不可能再做下去了，離職是肯定的了。此事我也向老公征求了意見，他表示同意。因為在這樣的企業(yè)做下去，不會有任何補(bǔ)益。

離職是確定了，可一想到接下來又得繼續(xù)找工作，我有點怵頭。不是擔(dān)心找不到工作，而是想著如何能找到一個靠譜的企業(yè)并扎下根來。

過去老人們都把女人離婚和再嫁，叫做“出一門再進(jìn)一門”的不容易。而離職，再就職，又何嘗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