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自肺腑地罵了一句臟話。

之后腿腳一軟跌坐在地，大口地喘著粗氣。

回過神后，他從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發抖，抖得神經發麻，止都止不住。

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年代，以前都只是在電影上看到過這些場景。

真正經歷了這些，內心沖擊還蠻大的。

沐秋走到了剛剛那個將褚塵退出去的軍官面前。

此時他正喘著氣，灰頭土臉的，略顯些狼狽。

“長官先生，您還好么？”

褚少尉抬頭看了眼沐秋，眼睛有些花，好一會兒緩過神來才反應過來沐秋說的什么。

“啊……沒事，就是有點耳鳴。”

褚少尉想到了什么，眼角透著一絲微笑。

“我說你個小妮子，膽還挺大？不怕死啊？”

“哼……要珍惜生命啊，即便是在這種時代里。”

雖然她知道褚少尉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她還是認同地點了點頭。

忽然，褚少尉指了指沐秋裙擺上的血。

“你的裙子上有血，快去找醫生處理傷口。”

血也不是很多，但是看起來挺滲人的。

“不要緊，這不是我的血。”

沐秋依舊是溫柔的表情，她臉上的笑容像是鍍了一層金色的太陽光，很美，令人感到舒適。

“嘖，心理素質真不錯……姑娘，我很欣賞你！”

褚少尉站得溜直，對她敬了個軍禮。

“我叫褚懷景！今年25歲，枉海本地人！隸屬于華南軍團第一作戰部，陸軍少尉！”

沐秋眉眼彎彎。

就算是素面朝天，可她站在那里就像是自帶特級美顏一般，怎么看都是賞心悅目的。

“您好，我叫沐秋。”

褚懷景被她的笑容一愣，下一秒，他居然出口成章！！！

“沐姑娘，你出嫁了么？我想上門提親！”

“……？”

“抱歉，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褚少尉指著縮在墻角的褚塵。

“該不會是那家伙？”

沐秋了然地點點頭。

“他從未經歷過戰爭，我覺得他的表現很勇敢。”

接著褚懷景話語一轉——

“他比不上你！終身大事，姑娘你應該再仔細考慮考慮！”

沐秋但笑不語。

“褚少尉！您的部下醒了！他要見你！”

醫生從防空洞深處喊了一聲。

“我先去忙了，希望回頭能有機會和你詳聊！”

沐秋沒說什么，只是目送他走遠。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向褚塵。

見她過來，褚塵有氣無力地抬了頭。

沐秋看著他這個樣子，忍不住想要評判他！

“你太蠢了……不懂保護自己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是不會有事的，我和你說過很多次。”

叫他不長記性！

沐秋已經表現得很生氣了。

可是沐秋終究是氣不過的。

“你有沒有哪里傷到了？把上衣脫掉我檢查一下。”

“我很好！不用你操心！”

他慶幸自己此刻灰頭土臉的，這樣一來，沐秋看不出他的臉紅成了柿子。

他嘆了一口氣，問——

“有意思……那個人是不是說他叫褚懷景？”

雖然他剛剛沒有聽到那個人什么。

但是從他之前的那句話——“褚家人的臉”，他已經斷定了結論。

沐秋有些詫異，卻還是不動聲色點了點頭。

“嗯。”

“這個人，很可能是我爺爺的爺爺。”

“哎？”

爺爺的爺爺……

他慢慢睜開眼回憶道。

“我在一張很舊的黑白老照片上看過他，我爺爺告訴我，他的爺爺是一名陸軍軍官。”

“不過照片上的他已經四十多歲了，不像現在這么年輕。”

沐秋聽著他這樣說，忽然皮了一下。

“你們一家子都很喜歡我這種長相么……？”

褚塵沒有聽太清楚她說了什么。

“喜歡什么？”

沐秋不想多作解釋。

“沒什么。”

“你說話大點聲啊……爆炸震得我耳鳴。”

……沐秋已經沒有拔高音量。

“聽不見就算了。”

褚塵也沒有過多追問，只是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

“對了，你看那邊的兩個小孩，那個小女孩好像是香草。”

沐秋順著他指示的方向看去。

“確實很像，邊上的是她哥哥？”

看到那兩個孩子，褚塵漸漸神傷。

“嗯……哥哥受傷了，她自己在發高燒。”

“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死……我也只能說一些自己都不信的安慰。”

看著褚塵情緒這么低落，沐秋得充當正派啊！

“打起精神來，我們這次一定能改變什么。”

“說不定我們能夠回來，就是為了改變他們的命運呢。”

褚塵眼神猶豫。

“可是上次我們也沒能——”

“我相信，這次肯定不一樣。”

“退一萬步說……就算，無法阻止他們死去……”

“我們至少要阻止香草死后變成鬼，還她一個……永遠的安寧。”

……

距離最后一次爆炸聲響起，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防空洞內很安靜，只有醫生們時不時與病人交流。

一個護士有些為難地摸了摸香草的臉。

“怎么辦……找不到方法給她降溫，她的體溫比剛才更熱了。”

褚塵心疼地捏了捏香草有些滾燙的手。

“我想到可以用酒精大面積擦拭身體來降溫，但是醫生告訴我沒有那么多酒精可供使用。”

“還是讓我來吧。”

她走到香草身邊蹲下身，摘掉了手套。

周圍的人們看到她這只焦黑的手后，臉上毫無驚訝之色，似乎都習以為常。

女護士訝異地看著她。

“等等，你要做什么？”

“用我自己來給她降溫。”

“我的體溫很低，我把手放在她額頭上的話，她說不定會舒服一些。”

褚塵立馬擋住了她。

“不行！你還想讓自己的手變得更糟糕么！”

……沐秋無奈地用胳膊肘頂開他的手。

“都已經這幅樣子了，不會更糟了吧？只是會有點疼。”

“比起這個，救人要緊。”

褚塵更加嚴肅了。

“我說了不行！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沒有資格談救人！”

香草瞇開眼睛。

“姐姐……你不用管我，我沒事……”

沐秋溫柔地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

“好了，不要聽那個哥哥胡說八道，你躺好。”

她終究還是罔顧了褚塵的阻撓，將手心輕輕覆在香草的額頭。

一瞬間，小女孩的表情舒緩了許多。

“怎么樣香草？是不是感覺涼快了一些？”

“嗯……謝謝姐姐。”

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她本就虛弱，如果一直被我身上的陰氣侵蝕，恐怕是火上澆油。

阿漆盯著她的手，之后抬頭問褚塵。

“哥哥……這位姐姐的手，是被燒傷的么？”

褚塵怔怔地看著那只手。

“……我也不知道。”

阿漆摸了摸自己的腿。

“上一次空襲，我的腿也被燒傷了。”

他拽起自己的褲子，露出大腿。

他的半條腿都被燒焦了，邊緣潰爛嚴重，一看便知是燒傷引起的重度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