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姨丈姨媽所居的思懿堂時，天色已大亮。

他二人端坐于廳堂上首的桌子兩側(cè)，表情嚴肅。我不由得有些緊張。姨丈一向為人寡淡，很少在人前有笑意。姨媽不知是否因身份轉(zhuǎn)變，此刻也端著臉。

恭恭敬敬地向公婆敬過茶，我和二表哥分坐兩側(cè)。

“可前去見過你祖母了？”姨媽開口問道。

我想她應(yīng)該問的是二表哥。可是，二表哥兩眼望天，分明不打算回話。猶豫再三，我輕聲道：“是。”

姨媽點點頭，看看二表哥，眉頭就皺起來。然后，又看著我問道：“煙兒，可還住得習慣？”

我原來和母親住在章府空著的一處偏僻小院，自昨天成親后，住到了二表哥的滌松苑。

幾乎一夜無眠，我不知該怎樣回答姨媽的問話。分明他們早已知道二表哥昨夜出走的事，那我這個被獨自丟在新房里的新娘子要還睡得安穩(wěn)，是不是心也太大了些？可是實話實說是斷斷不行。左思量右思量，真叫人好生為難。

這時，姨丈忽然咳了一聲。

我抬眼看去，卻見他二人都盯著坐在我對面椅子上的二表哥瞧。倒是我想多了，姨媽大約也就是沒話找話吧。

“謝謝母親關(guān)心。還好。”

姨媽漫不經(jīng)心地點點頭。姨丈一直看著二表哥，眉目間神情頗為復(fù)雜。既似嫌惡，又似心痛，更似有幾分迷惘。

“煙兒，你原來只蕓兒一個丫鬟，你二表哥房里原來也只有兩個丫鬟，如今成了親，怕是不夠用。為娘再給你屋里打發(fā)兩個得力的可好？”

“單憑母親做主。”

其實，我自覺完全夠用了，而且，一屋子的小丫鬟也不好約束。畢竟，我只是個出身貧寒的縣官之女。我們家最多的時候也只有一個丫鬟，外加一個漿洗燒飯的婆子。

“你祖母那邊有個叫繡春的，今早去幫你梳妝那個。”

我點點頭，表示已見過。

姨媽接著道：“手巧，梳妝的本領(lǐng)在府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也還機靈。給你吧。還有個是我房里的，你應(yīng)該也見過，詠梅。”

我有些愣了。這個詠梅，就是當時在章府大門口迎接我們的那個大丫鬟，她是姨媽跟前最得力的丫鬟。

如今，姨媽竟舍得割愛，把她給了我。按說，我應(yīng)該高興才對，可是不知為何，我就是高興不起來。當然，心里高興不起來，面上還是歡喜得不得了。

“多謝母親。”我受寵若驚地道。

姨媽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沉默片刻，道：“她長你兩歲，性子沉穩(wěn)，一直幫我打理家事。以后，也會是你管理家務(wù)的好幫手。”

“哦？”我有些驚訝。這就要讓我管理家務(wù)了？

姨媽似乎看出我的驚訝，笑一笑：“你進了門，我也該去專心侍奉你祖母，順便享享清福了。”

姨丈看了姨媽一眼，沒作聲。內(nèi)院的事，他一般不做評價。

可是，這個歲數(shù)的丫鬟，不是該放出去嫁人了嗎？我有些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