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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夏日雷雨

海因里希·溫德靈將近兩年沒休假了。

不過,當漢娜收到海因里希的來信,說他即將回家時,她還是感到驚訝,而且非常驚訝,似乎發生了極其荒謬的事情一樣。

從塞薩洛尼基回來至少要六天,甚至有可能更多,但再怎么說,也只是天數多少而已。

自從知道他要回家后,漢娜就一直提心吊膽的,好像她有個秘密情人,想要瞞著他似的。

她覺得,行程每拖延一天都是老天爺的恩賜;每天晚上起夜上廁所時,她都比平時更小心,而且每天早晨她賴床的時間也比平時更長,她等待,她害怕,想著這個歸家者是不是蓬頭垢面、胡子拉碴,會不會急吼吼地把她占為己有。

盡管她對這種幻想其實也感到非常羞恥,也正因此而希望趕緊來一場進攻戰或者出現其他災禍,讓他的休假計劃泡湯,但在此期間她仍會感到一種更為強烈、非常奇怪的希望,一種她不感興趣,也一無所知的預感——就像做大手術之前的感覺:不想無可挽回地死去,就得動手術,否則死亡的腳步就無法阻擋。這種感覺就像臨終時的一種可怕安慰,這種安慰雖然黑暗抑郁,卻像是一種使人脫離深邃黑暗的拯救。

如果把這類態度,這種忐忑不安和懼怕期望,看作逆來順受,那就意味著,我們只看到了靈魂的最表面。

漢娜對自己身體狀況——如果她完全清楚——的解釋,與老太太的那種愚蠢觀點并沒有本質差別,后者認為結婚是一次性解決貧血年輕姑娘所有痛苦的唯一良藥。

不,她不敢再細想下去了,這是一片灌木叢,她不想進去探索,盡管她似乎有些期待,希望海因里希回來后,一切都會恢復正常,但她也同樣有一種預感,這樣的正常生活再也不會有了。

夏天真的來了。

“玫瑰之家”名不虛傳,盡管為了節省時間,優先培管的是蔬菜,而不是鮮花,盡管那個體弱多病的臨時園丁根本忙不過來。

但是,鮮紅色藤本薔薇的攀爬勁頭是戰爭也阻擋不了的,它們向上一直爬到家門口的小天使雕像旁,一簇簇的牡丹花有白的、有粉的,草坪邊上的一排排天芥菜和紫羅蘭正在怒放盛開。

屋前綠景平靜如畫,山谷坡地陡然向下,一直延伸至林木邊緣,對面的護林員小屋,冬天的時候可以看到它的所有窗戶,現在又掩映在茫茫綠意之中,葡萄園也變綠了,林木蒼翠欲滴,在山頭涌起烏云時更顯幽暗。

下午,漢娜把她的躺椅搬到了屋前。

她躺在栗子樹下,望著遠處飄來的云朵,望著它們的陰影掠過田野,望著淡雅明凈的綠色在陰影下變成異常清靜的微黑綠紫色;當陰影飄到花園里,讓這里突然涼爽得像地窖一樣時,那些熱得合攏起來的花朵,突然又開始吐露芬芳,仿佛它們又可以呼吸了一樣。

或許,正是這陣突然的涼爽,讓漢娜聞到了一絲芬芳,然而這一絲芬芳,來得如此突然,如此稀罕,如此強烈,這陣突如其來的濃郁芬芳,如此涼爽,如此神奇,就像南國花園的傍晚,就像第勒尼安海多巖海濱的黃昏。

大地就這樣躺在云海之濱,云海撒下朵朵云浪。

雷雨綿密。

漢娜站在敞開的陽臺門口,聞著南方的氣息。

盡管她近乎有些貪婪地呼吸著這股溫潤的濕意,鼻子中感到一陣清新涼爽,但隨著這股氣息的回憶一起來刮來的,還有她第一次感到時的那絲恐懼。

那是在蜜月旅行時的一個雨夜,她站在西西里島海岸邊:酒店就在她身后,酒店花園花香四溢,她卻不知道站在自己身旁的陌生人是誰,——他叫溫德靈博士。

她非常害怕,園丁急忙走小路過來,把花園桌椅放到淋不到雨的地方;她非常害怕,禁不住想起破門闖入的盜賊,盡管她心里很清楚園丁要干什么。

要不是沃爾特出來陪著她,她一定會逃進屋里鎖上門。

沃爾特坐在門檻上;他把光著的兩條腿伸進雨中,忙著小心地從膝蓋上揭下一塊干疤,然后心滿意足地撫摩著新長出來的粉紅色嫩皮。

漢娜也坐在門檻上;她抱著雙腿,雙手握住美麗纖細的雙腿——她在自家花園里也不穿長筒襪,光滑的小腿摸上去很涼。

雨水剛喚醒了花香,這時又把它們沖淡,空氣中只留下一股潮濕的泥土味。

園丁小屋的屋頂上,有棕色斑點的瓦片在淋了雨后變得閃閃發光,當園丁再次走上小路時,他腳下的卵石不再因為干燥而嚓嚓作響,而是發出透著濕意的沙沙聲。

漢娜摟著兒子的肩膀,——為什么他們不能一直這樣坐著,安安靜靜地融入純凈涼爽的世界中!

她只有一丁點兒害怕了。

可她還是說道:“沃爾特,要是晚上還這樣打雷下雨,你可以和我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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