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會，我們的仇才多大啊！沒必要你死我活。”陸乘風顫聲說道。

柳白微笑著審視他，然后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如果此時陸乘風可以看到他自己的臉，一定會驚訝的發現這張往日里陰沉的臉龐此時極為真誠。

他盡量表現的無害，但他同樣知道建立信任是這個時候關鍵中的關鍵，要是不停贊美便能讓那對方移開刀鋒，他絕對不介意用最熱情的言語去稱贊對方。

“我不會這么簡單相信你。”柳白搖頭微笑道：“我沒有這么傻。”

陸乘風眼中的希翼有些黯然，不過聽到接下來的那句話時，便迅速燃起對生命的渴望。

“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可以不殺你。”

“可以！別說是一件，十件百件都可以。”陸乘風盡量讓語氣平緩以顯得這個承諾很有份量。

柳白笑了笑：“連什么事都不問一下？”

陸乘風瞬間語塞，隨后鎮定說道：“不管什么事，我都可以答應。”

答應并不代表著一定要做到！陸乘風如是想著，他用真誠的目光看著那個少年，打算從他臉上找到些許情緒變化。

但很顯然這是徒勞，柳白依舊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從懷里摸出個小瓷瓶，笑容燦爛說道：“言語的保證并沒有什么約束力，這是南疆赫赫有名的毒蠱，你吃下去，只要從此之后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毒蠱永遠不會發作。”

陸乘風錯開視線，他生怕眼中的目光會出賣此時內心深處的想法，毒蠱？什么毒蠱能熬得過雷部的萬神真雷，只要逃離這個小院，他確定有不下十種方式讓毒蠱消失。

所以，沒有猶豫，他仰頭將瓷瓶里毒蠱一飲而盡。

陸乘風痛苦捂著喉嚨，不知是否是錯覺，他覺得那些干燥的粉末在不停灼傷喉嚨，強忍下這些不適，他認真看著對方問道：“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得到肯定答復后，他緩緩起身，轉過身的剎那，眼神里原本的真誠逐漸化作最殘忍的光澤，心里已經盤算好只要邁出這個小院，便大聲呼救，他相信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對方根本來不及驅動毒蠱，到時候無論是云月殿的打手還是自己的護衛，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內讓他失去行動力，這時候，形勢逆轉，即便是欽天司監正也無法再救你。

這計劃很完美，然而陸乘風并不知道柳白在青云山經歷過什么，柳白根本從一開始就不會信任他。

就在他喉嚨微微蠕動，來自肺部的氣流即將脫口而出的時候，一陣無來由的惡心充斥著他整個內心。

像是剝奪了他全身力量，這讓他整個人陷入極端乏力的狀態。

蠱毒！

幾乎是瞬間他便猜到真相！

九轉續命丹！他立即取出這顆對于金仙都彌足珍貴的仙丹。

即便是金仙之毒都可以讓他吊住半口氣，只要逃離這里回到雷部他相信以真王神通再猛烈的毒素都可以驅逐。

可隨著溫柔的暖流順著喉嚨融入身體，他臉上的神情變得極為扭曲。

“不，不可能，不可能無效！”

除非這種毒素遠遠超過金仙境所能承受的界限！

不能死，不能死在這里，對生命的渴望驅使著他想要盡量逃離這個院落。

但身體狀況卻在這時出現更為極端的變化，腹部一陣劇烈的絞痛，讓他連邁開腳步都變得極為困難。

“你。。。”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轉身，死死盯著那個在視線里變得模糊的身影，問道：“這是什么蠱毒？”

“鉛。。。不過，如果你能跑到外面第一時間得到救治的話，也許可以留下一條命。”

說完這句話，柳白仔細抹去來過的痕跡，便悄然消失在夜色的黑暗里。

鉛是什么，陸乘風第一次聽說，但人在死亡邊緣聽到的任何話，都會如同溺死前所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知從何處涌出來力量，陸乘風扶著門框踉蹌著推門而出。

他只覺得每走一步都仿佛要耗盡全身力量，那些源自腦海深處的疼痛，惡心，煩躁。。。等等在此時如同驚濤駭浪一樣，一重接著一重沖擊著他的精神。

他不想死，所以他掙扎著奔向前，幾次跌倒卻又頑強爬起身，他就如同剛剛學會走路的稚童，身體顫抖東倒西歪。

可眼神的渙散已經不足以讓他堅持到那扇觸手可及的門，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張開嘴才勉強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微弱的呼救聲。

側門外的護衛終于的發現不對勁，剛推門進去，便看到陸三公子整張臉猙獰到了極致，那雙灰白的眼眸開始上翻，表情扭曲痛苦。

或許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在極短的時間內，從他喉嚨里有大口大口的鮮血在往外涌出。

柳白就站在不遠處黑暗竹林的陰影下，發現這位陸三公子的生命頑強程度超乎想象。

人體在攝入一定程度的鉛后會呈現出惡心頭暈的癥狀，但這里所指的一定程度往往只是極為微小的幾克，像陸三公子直接灌了整瓶重金屬鉛，即便是有仙人體魄都只有死路一條。

現存的所有毒術乃至于蠱毒在天庭都有檔案，只要用心排查會極容易找到線索，但重金屬這樣的毒，在天庭是一個盲區。

而且中毒癥狀繁復，即便是在毒術上有深厚造詣的仙人都無法短時間內排查出根源。

更重要的一點，鉛是最容易獲取的重金屬，石墨是鉛的一種原材料！

柳白默默看著那雙眼眸逐漸失去光澤，他低聲喃喃道：“你要殺我，那我只能殺了你！”

這是他在眾目睽睽下第一次殺人，難免會有些緊張，然而直直此時此刻他想到更多的卻是，陸三公子哪怕當時存著任何半分反抗的心思，都不會死得這么輕易。

但他卻將希望寄托在敵人的仁慈上，這是最不可饒恕的錯。

犯錯是需要付出代價，而這個代價則是他的生命。

斯德哥爾摩效應，羔羊相信惡狼，這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果！

柳白輕輕笑了笑，直至此時近日以來的沉重負擔才悄然卸去，他好不容易從天牢活著出來，又好不容易才從青云扇活下來，既然他活著這么辛苦，那么便不能輕易的去死。

誰要殺他，他便只能選擇殺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