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木訥怔怔站在原地，只覺得一陣頭大，終于知道真武殿的家當(dāng)揮霍到什么地方去了。

原主這些年沒事往云月殿跑，不知霍霍了多少仙石，倒還真博得了一位頭牌女子的傾慕，兩人私定終身，只等著什么時候賺夠仙石便贖身。

書生以及杜十娘的橋段，只是沒有想到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問題的關(guān)鍵是，柳白壓根不記得有這茬，再加上這段時間忙里忙外連著有兩個月沒來，便給樓上那些青樓女子造成始亂終棄的先入為主觀念。

很快，便有個小婢女蹦蹦跳跳跑下樓，面無表情走到他面前，用憤憤的眼神看著他說道：“青姐姐請你過去。”

眼看著來云月殿要迎接嶄新的新時代，卻不曾想發(fā)生這種事，柳白微微張嘴，瞬間想起無數(shù)負(fù)心漢的悲慘下場。。。

想到這里，他的心情開始緊張，以至于剛剛邁步進入云月殿沒有第一時間觀察。

微微搖了搖頭緩過神后，他隨意掃視了樓內(nèi)大堂幾眼，表情雖然平靜，心情卻不免有些驚訝，即便是記憶里來過不少次，但親眼見到還是微微發(fā)怔。

大堂內(nèi)光線曖昧，絲竹之聲若清泉之水，擾亂人心境，正中高臺上，幾名腰身裊婷的女子正隨樂起舞，淡薄衣衫下雪白豐腴若隱若現(xiàn)。

柳白不由得滾了下喉嚨，有些口干舌燥，收斂起目光盡量做到目不斜視，此時氣氛驟然熱烈，大堂案幾間那些燈火映照不到黑暗角落里便時不時傳來幾聲細(xì)語以及沉重呼吸聲，男女之間相互依偎你儂我儂。

柳白漸漸停下腳步，然后在小婢女更加惱火的目光注視下，不得不再度再度邁開腳步。

他并不知道被邀請上樓在是何等的殊榮，當(dāng)然也不會知道樓下大堂那些嫖客們紛紛用羨慕甚至嫉妒的目光看著他。

而柳白此時仍舊為不能停留在大堂看小姑娘搖屁股而感到遺憾，當(dāng)然他也不知道這種遺憾的實際上是一種極為欠抽的情緒。

當(dāng)隨著小婢女掀開珠簾，他終于看到那位凝立在煙花之地卻格格不入的女子。

她輕輕抬起頭，清秀臉龐上滿是一日未見如隔三秋的思慕殷切。

目光交匯，她嫣然一笑，仿佛此時云月樓的喧囂飄散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相視而立的兩人之間無聲卻勝有聲。

眾里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塵土。。。柳白不知為何腦海里浮現(xiàn)出這句詩。

“公子，來了！”

既沒有埋怨也沒有哀傷，她癡癡笑著，帶著好久不見的欣喜。

柳白只能坦然道：“其實我不是來找你的。”

她神情如常，拉著柳白坐下后，提起衣袖斟慢酒水，然后輕輕遞過去，笑容溫柔道：“我知道！”

“蜻蜓在編一張網(wǎng)，金魚在扇著翅膀。”

“漫天的我落在楓葉上雪花上。”

“而你來找我！”

柳白遲疑了一下說道：“蜻蜓不會織網(wǎng)。”

她笑了笑，看著他輕聲說道：“是啊！蜻蜓不會織網(wǎng)，金魚沒有翅膀，而我也不會落在雪花上。”

“所以，你不會是來找我。。。”

淡淡的憂傷在空氣里發(fā)酵，柳白終究還是沒有狠心轉(zhuǎn)身離開。

花間的酒，夜間的風(fēng)。。。

不知飲了幾壺，他踉踉蹌蹌起身，就要醉枕美人膝，卻突然被一陣?yán)滹L(fēng)吹醒了些許酒意，不行不行，真要留宿在這里，明天要被監(jiān)正除名的！

。。。

帶著熏醉回到真武殿，七七撐著腰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眼神詢問：“這就是正事。”

嗝！柳白打了個酒嗝，眼眸里迷醉的情緒逐漸在消散。

“我需要找到個機會接近陸三公子。”

七七仰著頭：“所以這就是你去云月殿的理由？”

“但凡正常人辦那事的時候都不會希望有人旁觀，更何況還是在這方面自卑的人。”柳白認(rèn)真回答道：“只有在這種時候，他身邊才不會有人。”

七七蹙著眉尖：“那種事是什么事？”

“那種事。。。”柳白下意識隨口應(yīng)了聲，然后忽然發(fā)現(xiàn)這話不對勁：“哎，你還小不是知道這個的時候，只要知道你家少爺并不是尋花問柳的那種人。”

“不是嗎？”七七大大的眼睛里滿是疑問，少爺，你別裝了。

柳白瞪大眼睛試圖反駁，可卻無從反駁，沉默了好一會兒，不知為何想起云月殿的那位叫做云青的女子，輕輕嘆息了聲。

“少爺，你為什么認(rèn)為陸三公子不會放過我們？”

“我的直覺。”柳白回答道：“因為我相信，心理變態(tài)都是對某些事有著極端的執(zhí)念，這些執(zhí)念讓他們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極為在意，更何況還是對我們的仇恨。”

“而且，他也確實有報復(fù)的能力，萬雷神司真王的三公子，即便是整個天庭也很少能知道跟他同等身份的紈绔。”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柳白眉梢微挑，嘲諷說道：“可他父親是真王又如何？在當(dāng)時我就說過，如果他想殺我，那我只能選擇殺死他。”

說完這句話，他沉默了片刻，用冷水洗了把臉，沉聲道：“他不該來惹我的，聽說他剛剛從域外戰(zhàn)場歸來，在那種殘酷戰(zhàn)場呆了這么多年竟沒有變得聰明些，正不知道他這些年是不是都活到豬身上了。”

夜間的真武殿逐漸平靜，來自主仆二人的悄悄細(xì)語也漸漸消失，柳白卻并未有休息，他此時盤膝而坐，開始仔細(xì)回憶著白天里那場關(guān)于道的感悟。

夜風(fēng)吹起發(fā)絲，他臉上殘存的情緒開始揮散，只剩下極為深邃的平靜。

“道可道，不可道。。。”

淺淺的，他的精神隨著那些不可言狀道開始的漂浮，體內(nèi)氣機緩慢運轉(zhuǎn)起來。

漸漸的，晨曦的露珠在眉梢凝結(jié)，東方天際泛著魚肚白的光芒，而柳白無知無覺，在他精神所處的世界里，隱約能感受到天地間若影若現(xiàn)有著某些奇妙的氣在流轉(zhuǎn)。。。氣息漸漸氤氳化作海洋，暖洋洋一片讓人不由得沉醉。

這種神秘的感受柳白從未體會過，所以讓他癡迷讓他留戀。

這就是道嗎？

難怪可以朝聞道夕死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