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為你做了這么多，就換來你這樣的評價嗎？我們為什么要管你，還不是為了你好，要是沒有我們，你現在還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我知道你想跟著你爺爺住，可是跟著你爺爺能學到什么？難道你真的要當一個戲子嗎？”于敏的聲音很大，方晗朵甚至感覺到了耳膜的震顫。

可她卻并不害怕，媽媽的話比聲音更讓她驚訝，媽媽竟然會說“戲子”，她想，在媽媽的心里，戲劇就這樣的上不了臺面嗎？

“媽，你可以說我，但是我覺得你沒有必要把話說的那么難聽，怎么就成了戲子了？我覺得那些唱京劇的都是藝術家。我也知道你看不上這些，但這不能說明他們就多么不入流，2010年的時候，京劇就被列入了‘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是當之無愧的人類瑰寶，連聯合國都認可的事情，為什么你要這么說呢？這是我們國家的優秀文化，我不覺得是什么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方晗朵義正言辭，態度堅決，沒有絲毫退讓。

于敏氣地站了起來，剛想說什么，就被方晗朵搶了先，“爸媽，我今天就是想要和你們說清楚，我已經長大了，有權利選擇我想要的生活。我知道你們管我都是為了我好，以前我沒有長大，好多事情不知道，也不能自己做選擇，但現在，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應該去做什么，也希望你們能夠尊重我的選擇。你們總說為了我好，這句話我都聽厭了，如果你們真的為了我好，就讓我自己選擇，哪怕以后過的不好，我也不埋怨任何人。”

于敏站在那，看著端坐在沙發上，正仰著頭看著她的方晗朵，這還是她的女兒嗎？為什么她不認識了呢？

方晗朵的條理那么清晰，可以感覺到她已經準備了很久，想必她早就等待著這一天，早就準備好了飛出他們的羽翼。

方志強伸手拉了拉于敏，他算是看明白了，如今的方晗朵已經長大了，怕是再難聽他們的安排。如果雙方再吵下去，可能會更難收場。

“朵朵，這樣吧，爸爸媽媽商量一下，畢竟這個事情也不是一個小事，你也冷靜冷靜。我們吃中午飯的時候再一起說這個事，你看好不好？”方志強只能在媳婦和女兒之間和稀泥。

于敏并不想走，她還想和方晗朵說點什么，方志強一邊對著她使眼色，一邊拉著她去了臥室。

客廳里只剩下方晗朵一個人，她拿過電視遙控，把電視的頻道調到了戲曲頻道，里面正在播放的是《霸王別姬》。

方晗朵覺得這實在是一種巧合，在她高考志愿填報的關鍵時刻，打得電視又剛好是她最喜歡的京劇曲目，這讓她的心情瞬間好起來。

她想到了那個放在床頭柜里的簪子，那是當年的班主送給她的禮物，宋然的髯口說不定已經用上，而她的簪子卻一直放在盒子里。

既然她已經和宋然走上了不一樣的道路，那她更應該盡自己所能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她覺得自己選擇去宣傳京劇，去保護更多的文化遺產，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宋然已經考取了中國戲曲學院，就在BJ上學，她不知道自己想去BJ有沒有這個原因，只是很想去。

她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想到了和宋然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嘴角禁不住上揚。

這么多年，那些快樂的童年回憶一直支撐著她，成了她克服困難的動力。她想，她應該努力去獲得快樂，一種來自心底的真正的快樂。

于敏和方志強沒有方晗朵那么冷靜，兩個人吵吵嚷嚷很久，最終，方志強說服了于敏。

方晗朵雖然沒有按照他們的意思選擇，但至少也是一個不錯的學校。雖然他們兩個都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明確地意識到，方晗朵長大了，再也不能任他們左右。

“朵朵，爸爸媽媽已經想好了，你想去BJ就去吧，我們都覺得BJ很好，首都會有更大的發展，你也長大了，爸爸媽媽也愿意尊重你的選擇。”這些話是方志強說道，于敏沒有出臥室，她還在生方晗朵的氣。

方晗朵看著自己的爸爸，她盯著他的臉，越看越覺得爸爸長的很像爺爺，以前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爸爸，謝謝。”方晗朵輕聲說道，嘴角帶著笑意。

“你跟爸爸就不要客氣了，媽媽今天有點不太舒服，就不做飯了，你想吃什么，爸爸出去買。”方志強溫和地說道。

方晗朵聽著爸爸的話，看著他的臉，聽著他說話的語氣，越發地覺得爸爸像爺爺。于是，她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我想吃包子，肉包子。”她像個孩子一般，嘴角帶著期待又調皮的笑容。

方志強看著她的臉，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女兒竟還有這樣頑皮的一面，沉靜的外表之下，隱藏著的，其實是一顆活躍的心。

“好嘞，爸爸給我寶貝女兒買包子去。”方志強笑著說道，他的心情也沒來由地好起來。

方晗朵突然站起身來，她走到方志強的旁邊，半蹲著抱住了坐著的方志強，直接讓方志強愣在了原地。

“爸爸，謝謝您。”方晗朵說的情真意切，這些話都是發自她的內心。

方志強也伸手輕輕地抱住方晗朵，用手心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朵朵，對不起，之前是爸爸媽媽太嚴格了。以后你長大了，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但爸爸還是有一句話想要囑咐你。”

“爸爸，您說吧。”方晗朵的頭靠在方志強的脖子上，這是她進入青春期以來，第一次擁抱自己的父親。

“不管你怎么選擇，累了的時候，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一定要和爸爸媽媽說，我們是你最堅強的后盾。我的女兒有這么多人愛著，不需要太堅強。”最后這一句話，方志強哽咽了。

一滴淚從方晗朵的眼眶掉下來，砸在了方志強的肩膀上，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抱的更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