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也在作,她的作和岳不群的作有本質區別。
盈盈是小作怡情,嘴里說得堅決,也狠,可每一根頭發都在關心令狐沖,是為他好。
作歸作,大是大非是很清晰的,原則性的問題誰都沒看差。誰都看得明白。
她的作是自然狀態,也是情趣,特別可愛。
岳不群是在作死,活路擺在眼前,他就是看不到,非往死里作。
他就這么一條路。
盈盈是作活,岳不群是作死,還真是作死作活。
原文是——聽了一會,覺得琴音與以前在洛陽城綠竹巷中所奏的頗為不同,如枝頭鳥暄,清泉迸發,丁丁東東的十分動聽,心想:“曲詞雖同,音節卻異,原來這‘清心普善咒’尚有這許多變化?!焙鋈婚g錚的一聲,最短的一根琴弦斷了。盈盈皺了皺眉頭,繼續彈奏,過不多時,又斷了一根琴弦。
令狐沖聽琴曲中頗有煩躁之意,和“清心普善咒”的琴旨殊異其趣,正訝異間,琴弦拍的一下,又斷了一根。盈盈一怔,將瑤琴推開,嗔道:“你坐在人家身邊,只是搗亂,這琴那里還彈得成?”令狐沖心道:“我安安靜靜的坐著,幾時搗亂過了?”但隨即明白:“她自己心猿意馬,便來怪我。”卻也不去跟她爭辯,臥在草地之上,閉目養神,疲累之余,竟是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次日醒轉,見盈盈正坐在澗畔洗臉,又見她洗罷臉,用一只梳子梳頭,皓臂如玉,長發委地,不禁看得癡了。盈盈一回頭,見他怔怔的呆望自己,臉上一紅,笑道:“瞌睡鬼,這時候才醒來。”令狐沖也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的道:“我再去捉青蛙,且看有沒有力氣?!庇溃骸澳闾芍嘈粫海胰プ??!绷詈鼪_掙扎著想要站起,卻是手足酸軟,稍一用力過份,胸口又是氣血翻騰,心下好生煩惱:“死就死,活就活,這般不死不活,廢人一個,別說人家瞧著累贅,自己也是討厭?!庇娝樕挥?,安慰他道:“你這內傷未必當真難治。這里甚是僻靜,左右無事,慢慢養傷,又何必性急?”
便在這山澗之畔,二人一住十余日。盈盈的內傷早就好了,每日捕捉青蛙為食,卻見令狐沖一日消瘦一日,伸出手來,便似皮包骨頭一般。她彈奏琴曲撫其入睡,于他傷勢也已無半分好處。
令狐沖自知大限將屆,好在他是個豁達之人,也不引以為憂,每日里仍與盈盈說笑,他心無所礙,說起笑話來反而更加放肆了。山澗之畔地處偏僻,自從計無施等三人那晚經過,此后更無人來,倒也落得清靜。盈盈本來自大任性,但想到令狐沖每一刻都會突然死去,對他便加意溫柔,竟然是千依百順的服侍,偶爾忍不住使些小性兒,也是立即懊悔,向他賠話。這一日她見令狐沖整天吃的都是青蛙,未免膩煩,出去捉了一只雉雞來燒烤了,又采了十幾個鮮桃,兩人飽餐了一頓。
令狐沖只吃了兩個桃子,便感困頓,迷迷糊糊的竟爾睡著了。睡夢之中,似乎聽到一陣哭泣之聲,他征微睜眼,只見盈盈伏在他的胸邊,肩頭起伏,不住啜泣。令狐沖一驚,正要問她為何傷心,突然心下明白:“她知道我快死了,是以難過。”伸出左手,輕輕撫摸她的秀發。盈盈知他已醒,更不回頭,卻是哭得更加大聲了。令狐沖強笑道:“別哭,別哭!我還有八十年好活呢,那有這么快便去西天極樂世界。”盈盈哭道:“你一天比一天瘦,我……我……”令狐沖聽她說得又是誠摯,又是傷心,不由得大為感激,胸口一熱,只覺得天旋地轉,喉頭不住有血狂涌而出,便此人事不知。
令狐沖要就是這么死了,此生也無憾了。
他的人生很精彩,經歷過獨自生存,又被收養。
建立過功名,也被算計。
被拋棄過,反而擁有了真愛。
就這樣結束了,也沒什么遺憾。
他本來就胸無大志。
可這樣也不錯。
但是苦的是盈盈。
才遇到初戀,令狐沖絕對是她的初戀,也是真愛,就這樣撒手人寰,盈盈也被拋棄了。
這也太殘忍了。
盈盈人不錯的,不該這么沒有福報。好,明天繼續。
2025年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