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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獅虎哀(九)

  • 榮耀永無塵
  • 拭紅塵
  • 3934字
  • 2021-08-29 12:13:58

曹旭經過張喜遠的治療,傷沒用幾天便好了大半,如今又可以回到前方隊伍中去開路。并且由于徐逸被調走,曹旭還暫時成了這支隊伍的火長。

沒了老搭檔的曹旭和同樣沒了搭檔的黃沛廣經過重新分配成了一對。

“老黃,你說趙國的女人漂亮不?魏國娘們可太彪了,要不然咱們趁這趟去趙國討個溫柔點的姑娘當老婆,你看咋樣?”曹旭砍了半天葉子,見氣氛沉默得實在難受,便開口道。

“你說我們能走出這大澤嗎?”黃沛廣沒有回答他,反倒是沒頭沒腦地問了這一句。

曹旭沒有敢回答他,只是在抽刀砍下一片葉子時默默多加了幾分力。

他們并沒有在原地等待多久,昨晚雨停后,不等云層完全散去,這支隊伍就在號令下重新開撥。

雨后的大澤,并沒有保持多久的清爽,蘊含著死亡的腥臭便又重新灌滿了每個人的鼻腔。昨夜沉積在枝葉上的雨滴,在陽光下折射出瑰麗的色彩,像是整片林子一夜之間都被山鬼鋪上了溫潤的珠寶。

斥候們揮舞著砍刀劈開一簇簇葉片,大滴的水珠在高處觸動,向士兵的身上撲來,淋得持刀的士兵一個激靈。

“小心點,剛才三隊的劈葉子給掉下來只長蟲,張嘴就咬在那倒霉蛋鼻子上了。”第二波輪崗的張廣德上半身還纏著藥布,嘴上的速度和手上的速度卻沒慢上幾分。

“這林子里的鬼東西被雨潤了潤,也精怪起來了。”張淼朝手上吐了兩口唾沫,接過了曹旭的砍刀。

接過黃沛廣刀的李德耀卻沒接過話茬繼續(xù),倒是先探頭望了望督軍的位置,看到離這里還遠才放心地縮回腦袋,聲音壓低,示意周圍的弟兄們靠過來。

“怎么著,你瞧見漂亮娘們了?”曹旭把腦袋攏過來,朝李德耀擠了兩下眼睛。

“去你瑪的,聽我說,我瞧見咱們帶的玩意了。”李德耀的聲音微微發(fā)顫,說罷又心虛地探起頭來再次確定督軍的位置。

他所說的東西是曹旭前幾日夜里起來撒尿發(fā)現的,十幾名士兵緊張地護衛(wèi)著五輛大車,車上用白布蒙得嚴嚴實實,從外面什么也瞧不出來,一猜就是這次行動的秘密之一。

“真的?啥玩意?是不是五車特殊的妖鬼?我給你講我有幾個晚上巡夜聽到那玩意悶悶地呼吸聲了。”說到這個東西,黃沛廣可是比誰都來精神。

“扯屁,我和你講絕對不可能是妖鬼,我從來沒有見過有護衛(wèi)以外的人員接近過那些大車,而那些護衛(wèi)更是恨不得十二個時辰待在車旁邊,沒有吃的送過去,你的妖鬼靠屎尿活著啊。”曹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有點后悔當時把這個秘密告訴這樣一群家伙了。要知道從這群人知道這件事情以后就沒有消停過,即使是負傷的那幾個,鬧騰地比誰都歡。

“那你說是什么?難道他們是把一條龍分成五段藏在里面了?”黃沛廣執(zhí)著于他的妖鬼一說,追問道。

“得了吧,乖乖等李德耀說是什么不就完了嗎,你倆非要在這扯。”張淼瞄見督軍有往這里靠攏的跡象,急忙示意同伴散開。

一直沒說話的張廣德,搖了搖頭,明明讓李德耀直接說出來就行了,結果這群人越說越遠,連傳說里的龍都能扯到。

昨天的雨太大了,使得地上完全成了泥水趟子,并且越向南,林子就越密,并且不像大澤的北部,越是向這個方向前進,詭異的事情就越多,像張廣德現在從泥水里小心挑開的血紅色藤條,這種藤條若是正常拿弄毫無問題,但是當它受損破裂,所溢出的血色汁液一旦接觸皮膚,便會迅速滲透皮膚,融入接觸者的血液中,只消片刻那人便只能癱倒在血紅的藤條里等待它悠哉地把自己吸入腹中。

“這鬼地方,我們真的能穿過去嗎?”張淼奮力地揮出一刀,他的左眼方才被一朵綠花噴濺出的汁水射中,只是用白布蒙上便草草了事,畢竟醫(yī)師現在也沒有多少能用的東西了。

分明到了陽光最明媚的時刻,可是天色在此時卻暗了下來,有朦朧的白汽從腳下的泥水里升騰而出,方才還喧囂到令人頭痛的叢林在白汽出現的瞬間,寂靜無聲。

“瘴氣!”前來換班的曹旭第一個發(fā)現了腳下騰起的白霧,而為了省事,大多數開路的斥候都把戰(zhàn)前發(fā)放的面罩丟在了后方的營帳內。

“后撤!后撤!佩戴面罩!熄滅明火!”臨時充當前衛(wèi)督軍的成皓柏大聲示警,同時把自己腰間掛著的面罩隨手扣在身旁的一名下屬臉上。

“隊長!”沒有攜帶面罩的斥候愣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成皓柏的意思。

“快走,拿上你的面罩再來救我。”成皓柏揮了揮手,向前方奔跑,他的職責除去抓捕違紀外還有帶回每名堅守崗位的士兵。

作為最前線的開路斥候,曹旭一行的情況無疑是最糟糕的,即使發(fā)現瘴氣的時候就開始回撤,但是離主部隊遙遠的路程使得他們最終還是被瘴氣分割,迷失在如同傳說里人剛死去,還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處的終亡世界一般的縹緲白霧中。

“把上衣脫下來捂住口鼻,盡量少吸入瘴氣。”曹旭努力回想行動前醫(yī)師的叮囑,最后只想起了這些。

“這鬼地方。”張廣德沒穿上衣,只能從上身纏繞的白布上撕下一截捂住口鼻。

“注意腳下,同時距離不要拉太開,防止走散。”曹旭踢開一截血紅色藤蔓,瞇著眼睛努力辨認腳下的路是否是來時的道路。

在這白色的世界中,只能聽到粗重的呼吸聲和牛皮硬底靴子踏起泥水的聲音。明明從起霧到現在應該沒有多久,但是眾人感覺他們已經在這片吞噬一切的白霧里跋涉了一生之久,除去為首的幾個前幾日只受了輕傷的人還能正常地行走,剩下的人只能死撐著隨著前一個腳印,踏出屬于自己的足跡。沒有人再有力氣說話,每個人都像浸泡在鹽水里,明明周圍濕潤無比,但每一刻都感覺自己體內的水分在析出。虛弱,酸痛,疲憊,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抽搐,可是沒有人敢停下,在此刻停下不僅相當于放棄了自己的生命,還相當于拖累了同伴,因為即使這般境地,灼師團的漢子們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同伴去死。

活著回家。

“不行,隊伍越拉越長。后面那幾個越來越慢,最后只會死在這里。”李德耀貼著曹旭的耳朵大聲喊道,他們感官越來越模糊,即使這么近的距離也得大聲吶喊才能聽清。

“媽的,過去個體力好的墊后,老子今天怎么也得把你們這幫孫子帶回去。”曹旭喘著粗氣,手里的砍刀不住地揮舞著,經過白霧的滋養(yǎng),這些才被砍伐過的植物像是瘋了一般再次生長,來時還有的道路到現在和一旁瘋長的樹叢已經沒了兩樣,曹旭、張淼、黃沛廣這負責開路的三人完全是憑著感覺在向前開路。

李德耀聽了一言不發(fā)地走向隊伍最后,他前日只是受了輕傷,體力在隊伍里也算是保存較好的,這個任務由他執(zhí)行

自然是最合適不過,即使這樣會讓他獻出生命。

李德耀很討厭這個地方,據說這樣的天氣在這里一年都不會有改變,每一天都在燥熱和濕熱里輾轉,并且這里的冬天也不會有雪,李德耀最喜歡的便是家鄉(xiāng)的雪花了。每當入冬第一場雪的時候,他總是和鄰里的孩子擠在一起仰頭望著雪花片片從天空飄落。

在經過隊伍的中央時,卻有一只手把他拉了進去,模糊的視線看不清這個人是誰,只能隱約聽到這個人輕輕說了一句什么。

李德耀看著他向后走去,在白霧中拖出一道絕非白色的身影。

活著回家。

“我們出不去了!我們都得死在這個鬼地方了!”黃沛廣的年齡是這些人里年齡最小的,此時一邊揮舞著手里的砍刀一邊流著眼淚,他不敢哭地太用力,這樣會加劇消耗體力在這件無意義的事情上,但是他又不得不哭,因為他心中的情感必須得到發(fā)泄,所以只能這樣流著兩行清水,打濕綁在臉上的衣物。

“閉嘴!”曹旭臉上的青筋暴起,他感覺自己快到極限了,但是他卻不愿意放棄掙扎乖乖隨著勾魂使前往和這里一般模樣的終亡世界。

活著回家。

“鐺!”這一刀的聲音卻不像是斬在了葉片上,反倒是斬在了什么金屬上。

曹旭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什么情況,只是按照本能斬出一刀,可手才揮起就被人一把奪過了刀柄。

“我們第一隊前鋒開路就剩下你們了是吧!”同樣是用上身衣物捂住口鼻的成皓柏瞇著眼努力辨認著這隊的人數。

“是,第一隊第三輪換班只有我們!”曹旭覺得聲音有些耳熟,但是努力回想,也沒能從漿糊一般的記憶里找出聲音的主人。

“跟著我走!不要掉隊!”那人喊出這句話后,轉身向一旁吐出了一口鮮血,血色沁入白霧像是墨汁滴入水池,相融的瞬間還有異樣的色彩,可下一個瞬間便被其余無色的水滴同化。

張淼揮出一刀卻沒有砍到任何東西,隨即慣性便帶著他跪倒在了渾濁的泥水中,他想要重新站起來,可拼盡全力也只換回了全身的顫抖。

“跟著走你老母的。”張淼吐出一口血水,也不顧其落在衣服里會不會再黏在臉上,只是乘著這股勁再用力把自己從泥漿里撐起來。

活著回家。

遇到成皓柏后,眾人總算是放松了一些,想著終于可以走出這要命的瘴氣,可誰想到,轉頭走了兩步,這成皓柏也迷失了方向,帶著他們走了一盞茶也沒走出瘴氣。

再照這樣走下去,只再需一盞茶,不,只再需一炷香的功夫,他們便都得破障而去了。

身后又出現了倒入泥漿的聲音,前幾次倒下的人還能咬牙自己站起來,可近幾次倒下的就再沒有辦法一個人擺脫粘稠的陷阱了。

“我們都會死在這個鬼地方……”黃沛廣的鼻涕也不受控制的糊了自己一臉,他什么都看不見了,只能用一只手拉住前面曹旭的衣角,踉蹌地隨著他一步步爬行。

“我們……我們不會死在這個鬼地方的,我們還沒有回家……死在這個鬼地方,可不比去黃泉路強多少。”曹旭的眼睛也看不見什么東西了,可耳朵倒是比剛才好用了許多。

身邊的白霧越來越濃,所有人最終都癱倒在了迷惘的縹緲中。

就這樣結束了。泥水淺淺地沒入曹旭的鼻腔,可是他微弱的呼吸都不足使它繼續(xù)深入。就這樣結束了。

可是耳畔似乎傳來了母親的叮嚀:“出去打仗里面穿著娘做的皮甲,別脫,這樣才能活著走回家。不要像你爸那樣,穿著薄薄的一層玩意就去北長城,結果回家時候只能像……像那啥?哦,像只刺猬一樣。”

活著回家。

曹旭想要自嘲地笑兩聲,可那聲音堵在喉嚨就像一口痰似的,怎么也無法舒緩,最后只震得泥水蕩了幾個漂亮回紋。

娘,這鬼地方穿皮甲是真的熱啊。

不知從什么地方涌出的力量再次澆筑到了四肢,讓曹旭掙脫了大地的束縛。

他怒吼著,像一只北域白熊一樣向前奔行。

捆綁在臉上的衣物在風的驚呼中脫落,它驚嘆這只有白色的世界中燃起了與灼師團戰(zhàn)旗底色一般的赤紅色。

紅色的光芒向前奔馳,白色的濃霧只要觸碰到它便會一同瘋狂燃燒。

“找到了!在這里!在這里!”

要活著回家。

活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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