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翻身坐起，仿佛奏響了養浩然的喪鐘，他看著明明應該不敵自己死于此地的對手就這樣起身，再次噴出一口血箭，目眥欲裂地瞪著那個方向，仿佛要用目光殺掉這名對手。

翻身坐起用掉了李玄好不容易凝聚而起的一絲力量，但隨著那片靈池再度即將漫溢為一片海洋，力量正在逐漸恢復，他雖然仍舊感到頭痛如刀鋸，五內如沸煮，但都比不上他想要必殺眼前敵手的決心。

再緩了一陣，李玄再次聚集了一口力氣，慢慢撐著站了起來，而養浩然有了這許久的喘息之機居然也緩過了一口氣，剛剛也翻身坐起，只不過他不斷顫抖的身軀揭示了他此刻的虛弱。

“到頭來，居然還是我來殺你，你會不會很生氣？”李玄反手拔出腰間那柄獵刀，踉蹌著、緩慢挪向面前的敵人。

養浩然狠狠地喘息著，胸膛中呼氣的聲音仿佛年久失修的風箱一般發出難聽的撕扯聲，鮮血一滴一滴順著他的口鼻向外滲出，染紅了他名貴華麗的外袍。

持刀的手也是拉弓的手，李玄的這只手也染滿了血跡，并不是敵人的，而是自己的，強拉硬弓催發神妙箭術，他這只手掌此刻已然盡是傷口，但他由著那些血滴沿著刀柄流至刀刃之上，最后滴在塵土之中，也沒有停下哪怕一步，就算踉蹌欲倒，他依舊在緩緩地挪著，一步一步靠近著那個敵人。

重傷之下的養浩然縱然有探入虛界境的實力，但此刻卻已然再難抬起一根小指，甚至連想要反唇相譏都做不到，因為形勢詭變，此刻他才是那個垂垂待死之人。

兩個一路殺到青山之巔的最強者，此刻卻用著最原始的憤怒目光望著對方，用著垂死老者一般的速度，試圖接近并殺死對方，這讓這個慘烈的場景被無限拉長，以至于變得有些無聊枯燥起來。

又走出幾步，李玄終于停頓了腳步，狠狠地咳出一口血痰，他喘息了幾下，似乎感覺好受了一些，再次踉蹌邁步，而箕坐于地不得動彈的養浩然，則忽然動了動左手的小指。

“咱們誰也不要試圖先出手，剛才的約定都記得吧？”

忽然一個聲音在山巔響起，李玄邁出的腳步和養浩然兇狠地喘息都為之一頓。

三個身影互相戒備著出現在山道上，一名身著軍部推薦者服裝的少年手持一對雙節棍，警戒著另外兩名身著禮部推薦者服飾的少年，三個人誰都不敢大意，互相戒備著緩緩到了山巔之上。

“嗯？”

三人同時注意到，山巔之上居然還有其他人！

他們都是推薦者中較為優秀的存在，不然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只不過三人相遇之后，互相牽制誰也不能勝出，這才約定一同登頂再做計較。

等他們看清山頂上還有兩個人更早到來的時候，他們之間所有的戒備馬上都轉向了李玄和養浩然。

能夠更早登頂意味著實力更加強勁，這樣的敵人值得他們同仇敵愾。

不過隨著山頂形勢地逐漸清晰，他們忽然發現，更為強大的那兩個敵人此刻似乎已然兩敗俱傷了！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幾乎他們每個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不論此刻是直接擊殺這兩名強者還是越過他們突入樓中，似乎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來參加候選的人沒有人不希望自己成為最后的那個幸運兒！

如果還能斬殺一名強者，則更是錦上添花！

李玄回過頭來，看到三人目光中逐漸閃爍而起的貪婪，微微嘆了一口氣。

就在此刻，一直癱坐的養浩然驟然動了，他猛然躥起，但目標居然并不是面前的李玄，而是直接調頭沖向了那座青銅巨門！

剛才他被擊飛砸到巨門之上，直接打開了一條縫隙，足夠兩人并肩通過，此刻他看到又有候選者登頂，根本顧不得眼前的李玄，因為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狀態，甚至可能會飲恨于這等小角色手中，更不要說還得擊殺李玄了。

所以他的選擇非常明確，直接登樓！

只要能率先沖上二層樓，從二層樓找到他山的出口，他就會成為那個唯一，到那時候，任何其他事情都會變得簡單許多，殺李玄既然已經失敗了一次，那他不介意去尋找下一個合適機會，但不應該是現在。

積蓄力量良久的養浩然原本是打算反擊李玄的，但此刻用于登樓，使得他敏捷異常，要不是李玄在山巔同他戰斗了這許久，對他已然十分熟悉，只怕還會認為他根本不曾受傷。

養浩然的身影一閃而逝，以至于那三個人根本來不及阻攔，但他逃走之后的結果就是，擋在三個人面前的，就只剩下了面色異常蒼白且看起來隨時仿佛要倒斃的李玄。

“我認識你，你是昨天那個手持登樓鑒的家伙！”一人忽然喊了出來。

“不錯就是他，聽聞他叫李玄。”另一人也想了起來。

第三人沒有立刻說話，只是緩緩抽出了背在背后的一對短劍，看了看左右才慎重道：“兩位不介意的話，我們是不是先解決了這小子再說？”

李玄對于養浩然的逃走毫無辦法，他只得緩緩轉過身來，彎腰撿起了腳邊的長弓，那是他剛才被靈息少女云袖拂飛時落下的。

緩緩抽出箭壺中一支箭，搭在弓上，李玄看著面前虎視眈眈的三個少年道：“你們真要與我為敵的話，可需想好了，此刻我不留情，唯殺而已。”

手拿雙節棍的少年大笑道：“看你拉弓那手全是鮮血，只怕你弓都拉不開了，你有什么資格說這么囂張的話？”

另一少年接口道：“我管你是南玄北玄哪里玄，今天爺爺要親手打死你！”

持一對短劍的少年依舊話很少，只是雙劍一振，直接突刺了過來。

三個少年，三個方向，三股靈息驟然加身，李玄持弓的手一抖，放棄了射擊，因為他確實如他們所說，他此刻已然拉不開弓了。

他只能一手持弓，一手持獵刀，將長弓當做長刀一般向側面劈去，持獵刀的那手警戒著另外兩人的襲擊。

沒有仁慈，沒有猶豫，三個少年就像三匹嗜血的餓狼撲了上來，李玄微微顫抖的身影孤獨而無助。

……

……

良久之后，李玄拖著疲憊地步伐，渾身血污地拖著步子從青銅巨門的那道縫隙間走了進去，長弓已然不在身側，他將獵刀插入腰間的刀鞘，回身極其費力地合上那扇巨大的青銅門，一步一踉蹌地向里面走去，拖著的步子發出有節奏的“嗤啦”聲，在沉默的空間中顯得那樣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