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我正和平兒、香月一些人摘取花瓣,等曬干了好放入隨身攜帶的香囊中,介時花香清新宜人,不同于香料的濃郁香氣,以時新鮮花做干料,極是風雅。
我剛裝了半袋,便有小宮女走來說張婉儀來了,我抬頭便看見張思喬淺笑盈盈,俏生生的立在那里,氣質脫俗,儀態萬方。
我面上也染了笑意,疾行過去幾步,拉住她的手道:“妹妹怎么想起要來了,讓我好不驚喜。”
香月也笑著打趣道:“婉儀主子可是來了,我家娘娘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了好久了,都說了好幾次想著您來了,今日可是盼到了。”
我瞅了香月一眼,但笑不語。
張思喬笑容愈加明媚,雙眼湛湛地望著我。我略微有些不自在,拉著她的手便往屋內走去。待我們坐定,平兒端上了各色瓜果小食。
張思喬也不言語,獨獨用護甲劃過各色果子,眼神瞟向平兒他們。我心中會意,吩咐平兒她們不必在跟前伺候,守在門外就行了。
待得她們都離開了,張思喬才啟唇道:“姐姐可還知道自己是怎樣被皇上禁足的嗎?”
我雙眸暗了暗,牙關緊咬了一下:“切膚之痛,如何能忘?”
張思喬淡淡的道:“皇上還是疼惜姐姐的,只是讓姐姐禁了足,內務府總也不敢太苛刻了去,姐姐的日子也不算太難過。”
“皇上的情誼我自然感激,只是怨自己無用,平白無故著了那些子人的道,惹得皇上大怒,自己這也生出了許多事來。”我憤憤的說著。
張思喬卻雙目晶亮,閃耀著黑寶石的光芒,一時竟晃得我避開了眼,她的手輕輕搭上我的手腕,尖利的護甲劃過衣料有“嘶嘶”聲:“姐姐對我坦誠以對,明說了遭人陷害,可見是不與妹妹生分,也不枉妹妹我來這一遭了。”
我見她話里有話,卻不說明白,緩緩抽回了手腕,說著:“婉儀妹妹有什么話不若直說,我本就對妹妹直言以告,妹妹緣何藏著掖著,還故意試探于我,這可不就薄了我們的姐妹情分嗎。”
張思喬也不覺尷尬,施施然收回了手,望向院子中的一樹梨花:“姐姐宮中的梨樹倒是開得茂盛,是旁的地方不能比的。”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的確開得好,妹妹若喜歡不若遣人去折幾支拿回去插瓶,倒也是件雅事。”
張思喬的目光依舊望向梨樹,嘴中卻輕飄飄地說著:“那日是皇后提醒皇上姐姐和勇毅侯一起離席了。”
乍然聽到此話,我心神一驚,轉而了然:“皇后也未免太過著急了一些,真的那么急于掰倒我么。”
“姐姐一向謹慎,做得最不穩妥的事便是與皇后為敵,皇后乃六宮之主,掌管著后宮的生殺大權,皇后講的話皇上都要入耳五分,太后也會顧念著皇后,因此皇后是絕對權威的存在。”
我自嘲的笑了笑:“哪里是我要與她為敵,明明是她與我過不去,任我百般討好她,她依舊與我不冷不熱,甚而視我為肉中釘,眼中刺。”
張思喬捻起一瓣橙紅色的橘肉,慢悠悠地放進嘴中細嚼慢咽:“后宮諸人皆知皇后與姐姐不睦,這就成了姐姐的不對了,皇后可以對姐姐冷言冷語,不時使個絆子,但姐姐不行,皇后越是不待見姐姐,姐姐便越是要恭敬謙和,以皇后為尊,讓闔宮眾人都尋不到姐姐的錯處,等待時機,假以時日等到姐姐羽翼豐滿了,再突然出擊,來個措手不及,可不就賺得盆滿缽滿了么。”
聽得她如此說,我驚得眼皮跳了一跳,有些怔愣地看著她。
張思喬撥弄著桌上的香囊,半晌拾起一個繡著石榴的寓意著多子多福的香囊,對著我笑彎了眉眼的說:“這個香囊可愛的緊,不若送了我可好。”
“妹妹若喜歡,盡可以拿去。”
張思喬狡黠地一笑,甚是明媚動人,直要笑到心里去,令人不舍得移開目光。
“姐姐可聽過茹兒這個名字?”
我思索了一陣,但是毫無頭緒,只能搖著頭道:“不曾聽說過。”
“那就奇了,我還以為她與娘娘你或是昭儀宮中的人有什么過節呢,她便是撿到那支梅花和合如意簪的宮女,原本是個干雜役的粗使宮女。”
我冷笑一聲:“可見那幕后之人該有多么深思熟慮,一招招一步步都布局精細,請君入甕啊。我實在是要為她的籌謀彈冠相慶了。”
“先不說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誰,其中一個策劃人便已昭然若揭,打翻酒杯在姐姐身上的宮女卻是從李姨娘宮里出去的。”
此刻,我已經神思清明,并沒有什么不明白的了。忍不住說道:“妹妹既然告訴我說不要與皇后為敵,現在又為何來告訴我這些,皇后讓妹妹協理六宮,妹妹與我親近豈不是打了皇后的臉,不怕得罪皇后與李貴儀之流嗎。”
張思喬雙目清明的看著我:“我不管皇后是真心扶持拉攏我還是假意試探謀劃我,我都一心向著姐姐,良禽擇木而棲,思喬有眼睛,看得清皇上的心真正是向著誰的,誰有能力屹立不倒,長伴君側,總有人不自量力認為能以一己之力掰倒姐姐,抹去皇上對姐姐的情意,殊不知是以卵擊石。思喬現如今協理六宮也只愿為姐姐略盡綿薄之力,看六宮看得分明些。”
“皇上真的有如此愛重我么?”我似乎是在問她但更像是在問自己。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姐姐身在局中自然看不分明了,但凡皇上沒有憐惜看顧姐姐,姐姐的日子可真的是難過了。皇上只是對姐姐小懲大誡罷了。”
我心念百轉,思及一點,脫口而出:“那你呢,又是想要在我這求得點什么呢?”
張思喬驕矜地一笑:“思喬不求別的,只求與姐姐守望相助,姐姐多加庇佑我便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