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是這將軍府的千金先看上了那書畫店的林先生，對他死纏爛打，糾纏不清。

那時的燕都動蕩不安，吳悠是跟著吳將軍進的城，她只坐在馬車里，看著街邊熱熱鬧鬧的人。從那以后，燕都再沒有山匪，吳將軍便是這城里地位最高的人，她吳悠便是這燕都的“千金”。

吳悠從小便不愛學習，不是給老師氣跑就是上課睡覺，直到吳將軍把那城西的林先生請進府，她至此安穩之極。被人問之，吳悠只答，誰讓人家林先生有得一副好相貌，白白嫩嫩的，她甚是歡喜。

林子傾聽得傳聞只淡淡一笑，那大小姐哪有那么容易就搞定。他進府的第一天就把他的扇子給折了，還潑了他一身的墨水，難纏極了。他也只淡然笑之，扇子折了不要也罷，衣服濕了再換就是。他只會對吳悠說一句：“吳小姐，我們該上課了。”

吳悠打瞌睡，他就用手輕輕拍她的頭，吳悠不練字，他就不給她吃飯。吳將軍只在一旁邊看著哭啼啼寫字的吳悠邊稱贊林子傾的好教法。

林子傾跟以往的老師都不相同，他從來不會因為吳悠的大小姐身份而慣她，這也是吳悠拿他沒辦法的道理所在，所以吳悠想出的點子就是，造謠，按吳悠的原話說就是，“你讓我受罪，我讓你不干凈。”

“林先生，你看看你看看，我這紙又臟了，不寫了不寫了。”吳悠耍賴方法之一就是故意往紙上潑墨水，她就喜歡看林子傾皺著眉頭放下筆走過來的樣子。

“吳小姐，換一張就是。”

“林子傾，你沒聽見嗎？沒紙了。”

“要叫先生。”他用手輕輕打她的頭，把臟掉的紙換了一個面，拿筆沾了沾墨水，寫上字。

“北方有佳人……這下面寫的什么？林先生，這些你都沒有教我。”吳悠愣愣的，看著他纖長的手指握住筆時的有力，看著好看的字在紙上一個一個的出現，再抬頭便是林子傾長長的睫毛，高高的鼻梁，尖尖的下巴。“林先生，你的手真適合握筆。”

林子傾低頭看他，四目相對，吳悠紅了臉，慌張低頭，手緊緊揪著袖擺，這么久了，她第一次發現林子傾是那么好看。“吳小姐，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再來。”吳悠看著林子傾匆匆離開，“林先生啊，可真好看。”

那日，吳悠穿上她最喜歡的裙子，把筆紙放的工工整整的，從日出等到日暮，林子傾沒來。“爹，今日林先生為何不來？”她吃不下飯，瞪著林將軍。“林先生今日告了假，說是身體不適。”

那夜，吳悠帶著小丫鬟提了燈便出了府。馬車走了很久才到了城西，書畫店燈火通明。她提燈下車，“林先生可在？”

“出了門還沒回來呢。大概過會就到了，您要買字畫就進屋里等。”門童將她迎進門，吳悠就撐著頭坐在涼亭中，“小姐，我們再不回去……”“見了林先生就走。我有個問題想請教，爹不會怪責的。”

門口馬車聲停。林子傾一襲黑衣從屋外走進。

“林先生，有人來買字畫。”

他順著書童手指的方向望去，涼亭中一個小小的身影，走近了便看著了睡著的吳悠，身旁的小丫鬟忙推醒了她，她就眨了大大的眼睛望著林子傾，一下又一下。“吳小姐？”

“倒是第一次見林先生穿黑衣，甚是好看。”吳悠露出笑容，見他一面也知足。林子傾淡然一笑，上前輕輕拍她的頭。

“今日我不在，可有按時背誦，按時寫字？”

“寫了寫了，寫了好多，就是見不著林先生，心煩意亂，林先生你不知道嗎？我相中你的事，城里都傳開了。”她拽著林子傾的袖角，眼中發著光。林子傾望著她，沒有言語，許久才招了招手，“夜深了，把吳小姐送回去。”

吳悠始終想不明白林子傾究竟對她是何心意，如若愛慕她，為何從不言表？如若不愛，為何每日都為她帶糖葫蘆，為何被弄臟了衣物也不怪，為何對她那樣溫柔。

初雪那天，吳悠的繡球選親熱熱鬧鬧的進行，原訂的日子早些，吳悠不愿，說是跟人約好了初雪見面。

她坐在閣樓上，望著下面擁擠的人群，卻沒有林子傾。

恍然間，將士來報，出大事了，敵國來犯，城門已被攻破，眾將士奉命護送吳悠離開，她手中的繡球落了地，心灰意冷。

“我爹呢，我爹呢？我要跟我爹一起。”馬車不敢往城門闖，只得繞遠路，吳悠沒見到吳將軍，急躁的厲害，她這幾日跟吳將軍鬧別扭，原因是吳將軍不讓她與林子傾走的近，吳將軍說林子傾這個人做什么事都平平淡淡，一定不會是那么簡單的人，吳悠便不與他說話。

“小姐，吳將軍他……他戰死了……”

吳悠停了話語，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到了側門才發現門外早已重兵圍守，幾個護送吳悠的將士皆送了命。

吳悠掀開馬車的簾子，地上獻血一片。“林先生，好久不見……”

林子傾坐在高頭大馬上，好不威風。“吳悠。”他輕喚，翻身下馬，走到她面前，他的眼神永遠是那樣令吳悠著迷。

“你騙了我。”她流著眼淚，手中偷偷握了匕首。

林子傾擁她入懷，“國恨家仇，我左右不了。吳悠，沒事了。”他將她抱下馬車。

吳悠小小的身影，她推開他。“林先生。”一把匕首已刺進自己的胸膛。林子傾瞪大雙眼，沖上去抱住她，血染了他的白衣。“這倒是我第一次見林先生哭，是不是林先生也愛慕于我……”

“吳悠……吳悠……”

至此，燕都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