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空間開始崩塌了。

不是那種劇烈爆炸式的崩塌，而是一點一點地碎裂，像是老舊電視屏幕上的雪花點，慢慢蔓延，吞噬一切。

陸丹坐在控制室的邊緣，腳邊是已經失去光亮的操作臺，墻上浮現出一行血紅文字：

【任務進度：99.9%】

【系統狀態：異常】

【延壽丹貸款到期——執行回收機制】

自從上次系統失聯，她一直沒有放棄和其他宿主聯系，也知道708為她做的一切。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

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她低頭看著漂浮在自己面前的藍色小光球——708已經恢復成了最初的模樣，一個三歲小男孩的樣子，眼睛紅腫，鼻尖發酸，像極了一個要哭出來的孩子。

“宿主……對不起。”他聲音沙啞，“我本來想等你完成任務后，再悄悄送你回去的。”

陸丹沒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她的手有點抖，但她還是笑著：“別怕，我在呢。”

708哇的一聲哭出來，撲進她懷里，抱著她死死不放。

“我不想走！我不想被清除！我不想離開你！”他一邊哭一邊說，“你說過我是最好的系統，最可愛的系統，最聽話的系統……你說過的！”

“我說過。”她點頭，眼里也泛著淚光，“你是我見過最傻、最笨、最不會撒謊的小系統。”

“那你為什么還要選我？”他哽咽著問。

“因為我喜歡你啊。”她輕聲說，“你是第一個真正關心我的人。”

“小八，是你選擇了我，否則，你根本不用經歷這一切，我很感激。”

她的靈魂太脆弱了，才會崩潰，也許她早就該死了，那樣也不會連累小八。

是的，陸丹已經知道708消失的原因了。

這個傻瓜，為了她走后門賒欠巨額系統貸款給她買了延壽丹，還打算瞞著她，等她完成這一個任務之后，謊稱商城打折，把買下的延壽丹讓她用低價賣走。最后，送她回到原來的世界。

甚至，這個世界也是708特意為她挑選的，和她的原生世界很相似。

個中原因，也是為了幫助陸丹的人生能夠更加順利一點。

雖然陸丹回到原來的世界就會失去穿越者的記憶，但是經歷了一切，心會變得更加勇敢和堅韌。

聽到陸丹的回答，708愣住了。

他抬頭看著她，眼淚還沒干，眼神卻像被什么點亮了一樣。

喜歡？

“可我不是人……我只是個系統。”他低聲說。

“在我心里，你就是人。”她笑了笑，笑容里有風霜也有柔軟，“而且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這句話說完，整個空間忽然劇烈震動了一下。

天花板上落下一道道裂縫，光線變得暗淡，空氣也開始稀薄。

708的身體開始變透明。

“宿主，我要走了。”他說，“但我不會讓你忘記我。”

“我不能帶走記憶。”陸丹苦笑，“公司不允許。”

“我知道。”708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所以我偷偷做了‘記憶碎片’。”

“什么意思？”

“我會把你經歷的一切都壓縮成一點點光點，藏在你的靈魂深處。”他說，“等你回到原來的世界，你會忘記穿越的事，但你會記得一些東西。”

“比如勇氣。”

“比如愛。”

“比如，有人曾經陪你走過最難的日子。”

陸丹怔住了。

她想說什么，卻被708搶先一步打斷：

“宿主，和你一起出任務的日子，是我出廠之后最開心的日子！”

“謝謝你一直堅持到底。”

“謝謝你沒有放棄任務。”

“謝謝你喜歡我。”

他說完，閉上了眼。

身體化作一縷微弱的藍光，在空中盤旋片刻，最終消散。

控制室徹底陷入黑暗。

那天晚上，陸丹坐在書桌前，打開文檔。

標題欄里寫著：

《致708的告別信》

她敲下第一句話：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個玩具。”

“我以為你會幫我作弊，幫我開掛，讓我變成人生贏家。”

“可你沒有。”

“你教會我靠自己活著。”

“你教會我如何面對痛苦。”

“你陪我熬過了每一個深夜。”

“你是我最舍不得的人。”

她一邊寫，一邊掉眼淚。

但她沒停。

她必須寫完。

因為這是她能為708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寫他們一起穿越世界的經歷；

她寫他在每個世界里默默守護自己的樣子；

她寫他像個小孩一樣纏著她玩鬧，卻又在她崩潰時第一時間出現；

她寫他為了延長她的壽命，偷偷賒欠巨額貸款，只為了讓她多活一輩子。

她說：

“你不該為我做這些。”

“但你做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她寫到最后，手指已經凍僵，嘴唇發白。

但她還是咬牙寫下最后一行：

“謝謝你，708。”

“愿你在另一個世界，也能遇見值得你偏愛的人。”

她按下發布鍵。

那一刻，全網炸鍋。

無數讀者留言刷屏：

“我哭了……這個系統真的太好了，好像真的有系統一樣。”

“觀白大大寫得好動人！”

“請不要刪帖！求轉發擴散！”

“這是我看過最動人的一封告別信。”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

陸丹站在鏡子前，洗漱完畢，穿好校服，背上書包出門。

就像往常一樣。

沒有人知道，昨夜她經歷了什么。

也沒有人知道，她的心里，藏著一段再也說不出口的告別。

她走進教室，看到安祚坐在座位上，轉著筆，依舊冷淡。

她坐下來，拉開椅子，輕聲說：

“早。”

安祚看了她一眼，眉頭皺起：“你昨晚沒睡吧？”

“嗯。”她點頭，“不過沒事。”

她翻開課本，拿起筆，開始記錄今天的知識點。

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不用在這個世界終老。

她將忘記所有穿越的記憶，忘記708的存在，忘記邢雯雯的眼淚，忘記那些寫作的夜晚，忘記那些神奇的穿越歷程。

但她也知道，她不會真正忘了這一切。

因為708說過——

“請著我留下的東西，好好活下去。”

放學后，她在學校天臺上寫了最后一封信。

不是給讀者看的，是給她自己寫的。

她把它折成紙飛機，用力一擲，任其飛向遠方。

紙上只有兩句話：

“謝謝你，708。”

“我會，繼續勇敢地活著。”

現實世界，17歲的陸丹突然愛上了寫作，還參加了新概念寫作業大賽，榮獲一等獎。

幾個月后，她收到大學錄取通知。

創意寫作專業保送資格。

她站在教學樓頂，望著遠方的夕陽。

風吹起她的頭發，也吹動了她眼角未干的淚痕。

她沒有哭。

她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一個模糊的夢。

夢里有個藍色的小男孩，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長大。

雖然她記不清他是誰了。

但她心里，始終覺得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