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五昕走下去,站在街頭上一身芽綠羅裙的蔣臻臻,亭亭玉立如秋日里僅存的一抹春意,他不由多看了兩眼。
蔣勤勤納悶的看著他,“你臉怎么變黑了?”昨日尤五昕雖然是風塵仆仆,但膚色瞧著可白皙了,今日一早就加黑了一層,身上那股俊朗英氣都被壓得沒那么顯眼了。
“中毒了?”
“當然不是,就如姑娘所說的,男孩子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所以我涂了點東西,能讓膚色變黑?!?
“哦,”蔣臻臻好奇的打量著他。
“對了,你找我莫不是為了豆娘?”
“對啊。”
尤五昕抬頭目之所及,延州城被金色晨光籠罩,“這里是延州城,豆娘的事,你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了?!?
“話說的沒錯??墒牵鼓锞蛠砹怂缸尤耍谴竽锿饶_不便,娘家又遠,就都沒來,村里的人怕得罪周實也沒來,所以我得拉你去給豆娘助勢。”
尤五昕剛要拒絕,蔣臻臻就丟來一枚銅錢,“一枚銅錢一件事,你就乖乖的跟本姑娘走吧?!?
尤五昕看著落在手里的銅錢,有些無奈。
“快走吧,狀師在給豆娘寫狀書呢,一會豆娘就要擊鼓了?!?
尤五昕摸摸腹,他腹中空空如也,一大早的還沒吃東西呢。
蔣臻臻走到他身旁,從他手中拿起那枚銅錢換了兩個饅頭,塞他手里,“都給你吃,吃飽了快走。”
尤五昕咬了一口饅頭,真心覺得這姑娘不但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甚至還有些粗魯,于男女之間也是絲毫不防。
雖說大天朝沒有前朝那般男女不同席,當下大天朝男女之防沒那么嚴謹,但蔣臻臻同他不過是昨日才認識的陌生人而已。
蔣臻臻見尤五昕看著她呢,頓時眼睛一瞪,警告他,“這里是延州城?!?
是了,這里是延州城,蔣大小姐可以誰也不用防。
尤五昕找了個擺賣早點的攤子坐下,叫了碗雞蛋湯,“還未到辰時,先讓我吃好東西再說。”
蔣臻臻沒催他,坐尤五昕對面看他斯斯文文的咬饅頭,喝蛋湯。
尤五昕吃完了,蔣臻臻摸出三枚銅錢放桌上,“這湯我請了?!?
“多謝姑娘?!?
“別謝了快走吧。”
蔣臻臻裙擺飄揚走的飛快,尤五昕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竟也沒落后她多少,蔣臻臻回頭催人的時候,就發現尤五昕就在她后面跟著呢。
才想起這御京來的商賈之子是個練家子。
尤五昕看她火急火燎的樣子,有些好奇,“你想要人給豆娘助勢,你街上隨便抓幾個巡邏的就行了?!?
蔣臻臻回頭橫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誰啊?!?
尤五昕被她這句話給噎住了。
又見蔣臻臻撇撇嘴,“我是個姑娘家,雖然我經常往外邊瘋跑,但,”她壓低聲音,“沒幾個人知道我是護國大將軍之女,除了葛叔叔他們幾個跟州府衙里的幾個大人,在別人眼里,我就是一普通人家的姑娘?!?
“原來你也知道要愛護自己的名聲啊?!?
“當然啊,我將來還想找個如意郎君呢,這不愛護名聲怎么行?!?
尤五昕見她連如意郎君四個字都能說的臉不紅心不跳,真的是一點姑娘家的矜持都沒有。
尤五昕跟著蔣臻臻拐了兩個彎,不經意間暼到左邊停了輛黑色大馬車,馬車前是一家三層高的客棧。
名為“全家福”的客棧,檔次明顯比他住的悅來客棧高大上許多,客棧門口還站著兩名腰掛彎刀的護衛。
這些不是重點,讓尤五昕注意到的是,這家客棧門前來來回回的走動著不少羅裙清麗的姑娘。
姑娘們以絹扇半擋著臉,頭卻時不時的往客棧里張望著。
蔣臻臻也看到了,手指著大馬車,“那大馬車看到沒?”
尤五昕點頭,“看到了?!?
“人家跟你一樣,都是來自御京,不過這位公子是出身權貴之家?!?
“那些來來回回走著的姑娘是?”
“這權貴出身的公子未有婚配,所以延州城好些漂亮姑娘都想得到這位公子的青睞,所以就在客棧門口走著唄,就是為了引起那權貴公子的注意。”
“哦!”
“現在還早,再晚點走在門口的姑娘會更多?!?
尤五昕看了看身旁發髻整齊,明媚如春的姑娘,“那一會你也要去走嗎?”
“怎么會,”蔣臻臻白了尤五昕一眼,“你以為我是誰啊,我怎么會做這種丟人的事?!?
尤五昕點點頭,大將軍之女做這種事確實是丟人。
“我爹給我留了信的,說我生于延州,就要長于延州,嫁于延州,老于延州,御京什么的,那么遠的地方,我才不去呢?!?
蔣臻臻說的這些話,當今陛下也是知道的,所以在蔣大將軍死后,陛下收回了要將蔣臻臻帶回御京養育的旨意。
貴女封號也一并收回了,當然這也是大將軍留下的遺言里的意思,陛下念在大將軍勞苦功高,為國捐軀,對其提出的要求,讓底下的人都一一照辦了。
尤五昕抬頭,看著延州城蔚藍澄凈的天空,這里確實是比御京好。
“快點走?!笔Y臻臻催他。
到了府衙門前的時候,豆娘的狀書已經寫好了,蔣臻臻拿著狀書給尤五昕看,“你可是海興學府的學子,看看,有什么遺漏的嗎?”
尤五昕手拿狀書看了一遍,中規中矩,能說的都寫了,“還行?!?
“那好,”蔣臻臻把狀書給阿正,“豆娘,擊鼓吧?!?
豆娘看了看身旁兩個可愛的孩子,鼓起勇氣拿起鼓槌擊鼓。
“砰…砰…砰……”鼓聲直擊人心。
“有人擊鼓鳴冤?”“走,快去看看。”“有人擊鼓,快去看看。”
府衙大門前迅速的圍了一幫男女老少。
身穿藍衣紅底的衙差很快就從里面出來,將擊鼓的豆娘跟她兩個孩子帶了進去。蔣臻臻跟尤五昕也一同進了府衙大堂。
身后喜看熱鬧的男女老少也都相擁著進去了。
豆娘帶著兩個孩子在大堂上跪下,雙手高舉著狀書,跪等州府大人登堂執法。
豆娘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兩個孩子怯生生的依偎在她身旁,她母子三人朝著蔣臻臻看來,蔣臻臻對他們笑了笑,以示鼓勵。
尤五昕看著蔣臻臻明媚且溫暖的笑容,這種干凈的笑臉也只有在御京外面才能看到。
州府大人以及州丞,州尉還有師爺,從后面快步走了出來。
州府大人姓李,名大白,科舉考了十年才中了進士,一路坐到延州城州府的位置,已經是頭發半白的老者了。
不過平日里養的好,高高的官帽一戴,露出一張圓圓帶有胡須的臉,再配上一身嚴謹的深藍色官服,這威嚴就出來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一旁的蔣臻臻,蔣臻臻對他抿唇一笑,李州府看著她,威嚴的面容有些無奈。
蔣臻臻最愛打抱不平,平日里沒少拉著那些受冤屈的百姓前來擊鼓,一年里有十來個擊鼓鳴冤的,有八個是蔣臻臻帶來的。
不過底下百姓的冤屈無非就是些同鄉民扯不清的雞毛蒜皮的小事,讓他這個李州府理理也就清了,因此他也獲了個清廉公正的美名。
只是今日這擊鼓鳴冤的案子,卻同府衙里新來的州尉有關,而李州府也注意到了蔣臻臻身邊站著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