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拿到了?”蔣臻臻有些興奮。
“嗯,”尤五昕把信給她。
蔣臻臻接過信,借著從云層漏下來的月光看了一眼,“沒錯,這就是我爹留給我的信件。”
尤五昕以為蔣臻臻信拿到手了,也該回去了,誰知蔣臻臻對他伸手,“借用一下你的火折子。”
“你要燒信?”
蔣臻臻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尤五昕,“你傻,我可不傻。”
好吧,他從來都是到手的信件只看一眼就燒了,可蔣臻臻跟他不一樣,也不怪他會脫口而出說蔣臻臻要燒信件了。
他把火折子放到蔣臻臻手上,“你要在這里看信?直接拿出去看不行嗎?”
“當然不行,不然干嘛偷偷摸摸的帶你來?看完了我還得放回去呢。”
蔣臻臻拉著尤五昕往里站了站,“一會幫我擋住光,”她吹起火折子遞給尤五昕,“拿著。”
尤五昕幫她拿住火折子,又聽她嘟囔:“別偷看啊。”
尤五昕側頭,有些無奈,“放心,我不看。”
尤五昕手上這小小一簇搖晃的火光,勉強的照亮了這狹窄的天地,蔣臻臻飛快的打開信封,取出最后一頁,十目一行的閱過。
被淡黃的火光映照的面容,從最初的好奇到凝重,最后她抿唇將信件折疊好,放入信封內。
“我看完了,你放回去吧。”
不同于之前的快活,蔣臻臻情緒很低落,尤五昕不以為意,父親的遺言,無論看多少次,都是會讓人感到難過的。
他吹滅火折子,接過信件,腳下躍起,再度翻墻入內,進了房間,上了橫梁,將信件放回原處。
一出來就看到蔣臻臻低著頭,隱在墻下的陰影里,薄弱的月光落不到她身上。
尤五昕想了想,勸了兩句,“大將軍離世多年,蔣姑娘莫要傷心。
蔣臻臻嘆氣抬頭望著天上半圓的月亮,聲音悵然,“尤五昕,你不懂。”
嗯,他不懂,他只是一個銀子很多的商賈之子。
尤五昕看著傷感無限,秀眉緊皺的蔣臻臻,有些疑惑,莫非她口中的那位姜叔叔真的私吞了蔣大將軍留下的東西?
蔣臻臻垂下眉,遮擋了眼里的情緒,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就該聽姜叔叔的話,他對我那么好,我還背著他偷偷的看信。”
最后這一頁,她現在真的不該看。
“你不是擔心他會私吞你父親留給你的好東西?”所以才帶他來翻墻取信的。
蔣臻臻白了他一眼,“姜叔叔是好人,他怎么會做這種事。”
“……”
尤五昕看著蔣臻臻,有些無語,之前還是她自己說的怕那位姜叔叔私吞她爹留下的好東西,現在轉眼又怪他胡說八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從來都是讓人捉摸不透。
蔣臻臻提著裙子沿墻走出去,回頭看尤五昕不緊不慢的跟著,莫名的來了火氣。
“走路慢吞吞的,沒力氣啊,還不快點跟上。”
尤五昕一雙深幽的眼睛看著她,蔣臻臻揚起下巴,瞪他,“看我干什么?看路。”
尤五昕突然就泄氣了,他聽話的快步走過去,這個蔣大小姐真的惹不得。
蔣臻臻撇撇嘴,轉身繼續帶路,尤五昕走得快了,又挨了她一頓說,“走那么快干嘛,你認得路啊?”
尤五昕知道了,蔣臻臻心情不好,找人罵呢,這里又沒別人,所以才會對他變著法子數落。
“走那么遠干嘛,想讓人發現啊。”
“挨我這么近走,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啊。”
尤五昕看在蔣大將軍的面上,隨蔣臻臻怎么挑刺說他,他都不惱也不計較。
蔣臻臻悶著氣說了幾句便累了,沖著尤五昕罵了句“笨蛋!”就不再開口了。
尤五昕跟著蔣臻臻沿墻走出去,又走了一條昏暗彎曲的小道,漸漸的看到高掛的燈籠。
蔣臻臻帶他走來熱鬧的街頭,一眼望去,一排排紅彤彤的燈籠在夜里搖晃著,顯眼而溫暖。這一條街擺滿了各色各樣的小攤子,行人擁擠的行走著,一會這個攤子看看,一會那個攤子挑挑。
小孩手拿著紙風車,被大人牽著手,東張西望的,小臉笑呵呵著,開心極了。更小的孩子要么被母親抱在懷里,要么坐在父親高高的肩頭上,不停的拍手笑著。
蔣臻臻看著熱鬧沸騰的行街,又看了安靜站她旁邊的尤五昕,“這條街是夜街,月初月尾最熱鬧了,你要不要逛逛?”
大天朝月初月尾不禁宵,今夜剛好是月初之夜。
尤五昕看著眼前相擠的人群,“不了,回去吧,我明日還要趕路。”
“好吧,跟我來,我送你回悅來客棧。”
“有勞蔣姑娘。”
蔣臻臻走在前頭,尤五昕跟在后面,他們一來行街上,擔夫就跟上來了。
蔣臻臻帶他穿過這條夜街,來到行人稀少的另一條路,“這條街的盡頭就能看到全家福客棧了,順著走,就能走到悅來客棧。”
“嗯,”尤五昕知道,他知道大天朝所有城池內的大致方位,雖然他是第一次來延州城,但不會迷路。
路過一小酒樓時,蔣臻臻停下了腳步,看著前面。
尤五昕順著她目光看過去,有三個四五十歲模樣的男子,勾肩搭背的走進酒樓。
三個人,一個獨臂,一個斷腳拄著拐杖,另一個沒有拄拐杖,但也是走一步,就彎一下身,尤五昕一看就知道,這三人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
黃沙之上,浴血搏殺,過后留下的便是這滿身的傷痕,殘缺的身體,好在大天朝對這些退下的老兵,多有惠顧,每月的安身銀準時發放,足夠他們度日。
蔣臻臻看著他們走進酒樓,相互扶著坐下,樂呵呵的聊起來,她面上也不自覺的帶了幾分笑。
“這些叔叔伯伯,都是跟著我爹上過戰場的,時常相約一起喝喝小酒,談天論地,雖然身體不好,但還能跟昔日的同澤相聚聊天,我還挺羨慕的。”
尤五昕不解,蔣臻臻才多大一個姑娘家,看著還挺憂愁。
蔣臻臻繼續道:“我羨慕他們有最好,最信得過的朋友,還是經歷過生死的朋友,可以在人生大起大落后,一起喝酒閑聊,多好。”
“你沒有朋友嗎?”
蔣臻臻嘆氣,“都是些點頭之交而已,關鍵時刻,想找個人聊天都沒有。”
她抬頭問尤五昕,“你有朋友嗎,可以無話不說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