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仁眉頭一凜，頓時警覺。

這位公主殿下，不愧是搞刑偵的，兩人才認識幾天，只打過一次交道，就把自己一系列的老底都摸清了？

越往后聽心中越驚訝，陣陣涼意從后脊升起，這讓洪仁不由得有些懷疑自己：那些事情做的就那么不隱蔽么？

更讓洪仁震驚的是，這些事情既然平陽公主能發現，是不是也意味著…其他人也能輕而易舉的察覺到呢？

比如三冠王，再比如…北境的那位天子。

不過很快，洪仁便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努力的讓自己放松，全方位的放松下來，鎮定自若的拱手拜道：

“平陽公主說笑了，在下并不是很清楚陛下在說些什么？”

平陽公主挑了挑眉，“一條一條的事實擺在這里，你還不承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洪仁不卑不亢的說道。

“看來洪仁公子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平陽公主給自己隨手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放下，忽然說道：“重陽節那晚，公子在醉煙樓玩的可還開心？”

“男人去青樓，自然是開心的。”洪仁正色道。

“那你可還記得芮盈袖？哦，就是修睿，那個找你出題的花魁……”平陽公主淡淡的笑了笑，語出驚人道：“不妨告訴公子，盈袖是我的人。”

吾靠！堂堂公主竟然安排手下在青樓賣報？

洪仁震驚的看著平陽公主，很想說一句：公主大人，缺錢？我有！

“呵呵，是不是很驚訝？我明明貴為公主，卻在青樓安插眼線？”

洪仁注意到一個細節，對方說的是安插眼線，而不是安排賺錢。

“如果你還是不信，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

抬頭望著平陽公主，聽她繼續往下說。

平陽公主面色微沉，嘆氣道：“盈袖姑娘的命運其實很悲慘……”

事情要從五年前說起，由于一些未知的原因，那一年唐國中南部突發了一次瘟疫，也就是百姓口中經常說的“人瘟”。

瘟疫經常有，但那年的瘟疫傳播速度極快，傳染性也強，而且致死率極高，平均每百人有九十五人會被傳染，而每十個染上這個瘟疫的，就有八九個人會因此死去。

一時間，唐國中南部一片混亂，真正的哀鴻遍野，十室九空。

很快，瘟疫的消息便傳到了北境，唐邴帝的耳中。

若是以前的皇帝遇到類似“天災”，能做的極為有限，無非就是撥糧、派兵鎮壓流民……

萬一人死的實在太多收不了場，皇帝便會組織一場祭天儀式，然后下“罪己詔”，這事兒也就聽之任之了。

但邴帝不同。

邴帝十年前便命魏公創辦了科學院，這充分說明他是一個有著科學意識的君主，面對瘟疫，他相信一定會有辦法和途徑能徹底解決，而不僅僅是靠祈福，祭天這樣封建迷信的活動。

但很無奈，朝中的大臣和愚昧的百姓們不相信，相比科學，他們更愿意相信老天爺。

關鍵時刻，邴帝大權獨攬，一言九鼎…頂著極大的壓力，要求當時的科學院以最快的速度拿出解決瘟疫的方案，并用最短的時間控制住瘟疫的傳播。

時勢造英雄，這個時候，科學院一名姓芮的教授（古代也叫教授）站了出來。

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告訴邴帝，自己的專業知識有多強大，自己的應對措施有多么管用，用他的辦法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既定任務。

然后，他當著邴帝和滿朝文武的面，立下了一個月內徹底解決瘟疫的軍令狀。

完成，則賞；完不成，就是掉腦袋的事兒了。

這位芮教授確實是個牛人，立下軍令狀之后立即帶著手下奔赴前線，一系列超前的意識和做法，讓瘟疫傳播速度迅速得到緩解，死的人也越來越少……

但是，他終究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一個月很快過去，遞到邴帝案板上的無數奏折顯示：芮教授的“戰役”失敗了。

邴帝怒不可遏，在這件事上他是頂著極大的壓力的，并且更加重要的是：

自上位以來，邴帝一直在學習唐中宗銳意改革，立志要完成中宗未竟之事業，若是此次芮教授成功，則為他的改革做了極為有利的鋪墊，也是自己觀念的最好佐證……

可惜的是，芮教授失敗了…百姓會繼續成片的死去，邴帝的改革大業，也要往后無限期的延期。

所以，天子震怒之下，芮教授必死。

抄家滅族，滿門抄斬！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芮氏抗疫事件”。

而這位芮教授，便是芮盈袖花魁的父親。

……

平陽公主有些淚目，輕聲道：

“其實我們都知道，在父王的心里，芮姐姐的父親是個真正的大英雄，他的理念很先進，知識也很豐富，救治能力也很棒……只是他的運氣不好，遇到了這些年來最厲害的瘟疫……”

“父王需要給滿朝的文武大臣一個交代，所以…芮姐姐的父親必須要死，但是父王真的很舍不得，心中覺得愧疚于他，于是便暗中令我救下了芮姐姐……”

故事講到這里，洪仁對此事的前因后果也有了大概的了解，也終于明白了為何芮花魁會在留在青樓……

“這個……公主殿下，”洪仁從懷里取出一塊手帕，遞給平陽公主，勸慰道：“殿下也不必過于介懷，芮教授固然是可敬的，但既然是革命，就必然會流血，會有犧牲。”

“但也正是有了這樣前仆后繼的犧牲者們拋頭顱、灑熱血，革命才會有成功的希望，不是么？”

“既然是革命，就必然會流血，會有犧牲……”平陽公主喃喃的念著洪仁的話，濕潤的目光也逐漸變得明亮起來，道：“所以……洪公子你也是主張革命派嗎？”

“還是說…這也是你一定要除掉三冠王的理由？”

我去，慎言啊……我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哪有那個本事去除掉皇子…一千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啊！

“殿下，”洪仁神色嚴肅，認真道：“雖然你剛才的故事很精彩，引人入勝，讓人回味無窮…但也不能隨便往我頭上安罪名啊……”

到現在還不承認么？平陽公主看著洪仁，冷冷的笑了笑，然后對著窗外拍了拍手。

一襲綠衣輕飄飄的從窗沿處飛了上來。

看到來人，洪仁頓時瞪大了眼睛，瞬間覺得腦容量有些不夠了……

蘇都馬得！

小環？芮花魁的小跟班…竟是個武力值絲毫不弱于木大小姐的絕頂高手？

“現在該承認了吧？”平陽公主淡淡的望著洪仁，擦干淚水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小小的得意，笑著說道：

“洪公子，最近這幾天，你難道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在跟蹤你嗎？”

洪仁眉毛一凜，訝然的看著小環姑娘。

小環輕輕點頭，道：“洪公子，你就承認吧，那晚木家大小姐埋那塊石頭的時候，我就在不遠處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