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聲東擊西

傍晚，王豐先回來了，他說“今天我在大舅家的菜地里呆了一下午，我一邊干活，一邊等我大舅，到了該做晚飯的時候，我大舅也沒來，這可把我急壞了。我正要向南門靠近的時候，看到我表弟小安來了，他扛了一捆草苫子，裝作來菜地蓋菜苗的樣子。我倆一見面，小安說，‘我爹說了家里都沒事，你愿意來就來。’隨后，他從鞋底掏出一個鞋墊遞給我，我就跑回來了。”

說著，王豐從懷里拿出一個新鞋墊，遞給李魯。

李魯拿著鞋墊看了看，這是一只新縫上的鞋墊，用手一捏，軟軟的，感覺里面好像有塞進的東西，李魯掏出匕首，順著鞋墊的邊縫，用匕首挑開，伸手掏出一個布條來，只見布條上用毛筆寫著一個“見”字，其它就沒什么了。

李魯一看，馬上明白。他對王豐說“這是張百祥觀察敵情沒有變化，讓小安傳話，‘家里都沒事，你愿意來就來。’意思是孫村沒什么變化，這一個‘見’字，就是今晚可以去見面。”

王豐說“太好了，算我沒白等這一下午。”

正說著，張言也回來了，他說，在山上監視一天，沒發現孫村及周邊村子有兵力調動，就連進城的路上，也沒發現穿軍裝的人來往。

當晚七點半左右，李魯帶著張言和王豐早早來到昨天趕集賣樹苗的地方，等待張百祥前來見面。

過了一會兒，只見對面過來幾個黑影，王豐上前幾步，拍了一下手，對面接著拍了兩下。

“是小豐吧？”對面傳來大舅張百恩的聲音。

“是我，大舅。”王豐答應一聲，便和張言到一邊警戒去了。

李魯與張百祥張百恩打過招呼，張百祥把一同來的張百營張得印介紹給李魯。李魯在上次來孫村談判時見過張得印，他用手在張得印的肩膀上拍了拍算是打招呼，又和張百營握了握手。

張百祥說：“今天沒什么變化，張百仁在女特務那里呆了一天，晚飯是從議事堂送過去的，聽送飯的人說，張百仁正在忙進城檢閱的事。”

李魯問：“張百仁對八路軍打掉小河村據點有什么反應？”

張百營接過話說：“這件事對張百仁是個打擊，但是他顧不過來，只是放出風說孫村固若金湯，叫大家放心。不過，張百仁加強了各個寨門的防守。為了今天晚上出來見面，我找人調換了南門的兩個人，又把得成留在南門樓上，這才出來的。”

李魯說：“我準備明天晚上攻打孫村，到時候你們把南門和西門打開，把西南角和東南角炮樓上的人全部撤下來，分別在門外等待八路軍。你們看有什么困難嗎？”

張百祥說：“行！照李隊長說的辦！”

張百營問：“明天晚上幾點進攻？怎樣聯絡？”

李魯說：“進攻時間和聯絡暗號明天晚上九點我派人送過來，到時候還是在這里見面。”

張百營說好，到時候我派人來這里聯系。

李魯問：“張百仁夜里都住在哪里？”

張百營說：“這個說不準，他有時候跟那個女特務睡完覺會去東北角大炮樓里過夜，有時候會在家里過夜。”

李魯問：“從女特務住的小院到東北角大炮樓有多遠？”

張百營說：“不遠，有二百多米，只有一條胡同。”

李魯說：“明天晚上要盯緊張百仁，看他去哪里？這件事一定弄清楚。”

張百營說：“這個好說，我派一個人盯住他。”

李魯問：“東北角炮樓對村子里面防守緊不緊？”

張百營說：“北邊總共三個炮樓，最難打的是東北角這個，它下面還有一個院子，炮樓和院子里住著三十多個人，平時看門的就一個人。”

李魯說：“那好吧，我們都要多琢磨琢磨，盡量想些辦法。還有，你們回去后在村子里散布一下八路軍要攻打東崖莊的消息，以迷惑敵人。”

張百祥答應一聲。

李魯對張百祥小聲說“明天下午我再派人來取一次情報，看看敵情有沒有變化？”

張百祥答應一聲說：“我還是交給百恩去辦！行嗎？”

李魯說：“行！”

說完，各自散去。

張百祥幾個人分頭進了寨門，然后回到張百祥家里。張百祥讓兒子關上大門，把幾個人領進東屋，關上門，點上燈，仔細商量明天晚上的行動計劃。

張百祥說：“你們都說說，明天怎么干？這可是一個報仇的好機會，這一陣子咱吃了多少窩囊氣，也是上天有眼，讓八路軍來幫咱們出這口氣。”

他說著，用手擦了擦臉上淌下的眼淚。接著又說：“你們不要怕，我們這邊的人也不少，又是在暗處，外面有八路軍，只要咱穩當點，就能成功。再說，還有百隆在天上保佑咱呢！”

張百營拳頭攥的格吧格吧直響，他接著說：“有什么好怕的？人家八路軍是主力，咱們就是給人家打開門，引引路，攻打炮樓也用不著咱們，再說，咱這一陣子老想著報仇，機會終于來了，咱還能當孬種？”

張百祥說：“新上任的那個中隊長，叫什么來？”

張百營說：“叫張得進，是張百仁一家子的個侄子，他什么也不懂，只會給張百仁通風報信，也就是個擺設。我明天晚上早早把他捆起來。”

張百祥說：“還有那幾個日本特務，尤其是那個女妖精，他們才是禍根，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

張得印說：“大爺，這幾個人包在我身上，我帶幾個人專門收拾他們。”

張百營說：“特務使的都是沖鋒槍，你可要小心！”

張得印說：“我知道，我有自制的炸藥包，原來想找個機會干他們一下子，這次用上了。”

張百祥想了想說：“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要盯住張百仁，這個事就叫得成干吧！”

張得成答應到：“行，我盯住他，反正我和得印在一起，盯住特務的院子，就盯住了張百仁。”

張百營說：“咱們都要小心，明天給咱們的人交代，就說咱要找張百仁算賬，要大家聽指揮。這一陣，咱的人都窩了一肚子火，咱要利用好這種情緒，也要控制好他們。”

張百祥見商量的差不多了，就說：“這次咱們接交了八路軍，人家不嫌棄咱們，給咱們面子，咱們一定要爭口氣，把事辦好。我想，這次應該能成功，八路軍天時地利人和都占了，還能打不下來？我看一定能成功。退一萬步講，就算打不下大炮樓，逮不住張百仁，咱們也要投奔八路軍，只有跟著八路軍，咱們才能不再受欺負。”

幾個人都點了點頭。

張百祥說，明天一早就傳出話去，說八路軍要打東崖莊了，讓張百仁早點知道這個消息。

這邊李魯和張言王豐一起往回走，張言說：“李隊長，你說的‘聲東擊西’，是不是還要演一場戲？進一步迷惑敵人。”

李魯說“是啊！應該演一出，你有什么點子？”

張言說：“我們應該派一部分兵力在明天傍晚向東崖莊方向出動一下，然后繞個圈子，直接去孫村外隱蔽起來，等待進攻命令。這樣，造成打東崖莊的架勢，來迷惑敵人。如果有人去向張百仁報告，張百仁必定放松警惕。”

李魯聽完說：“這個辦法好，那就你們三班和五班去演一場，然后我們在孫村外會合。”

“是”張言答到。

回到駐地，李魯連夜召開軍事會議。

李魯通報了這幾天聯絡張百祥的情況，擺開王豐畫的孫村地圖，仔細介紹了孫村的防御工事和兵力分布，提出聲東擊西的想法，讓大家發表意見。

幾個班長一聽要打大仗，都很激動，覺得小分隊開到這一帶，應該打下眼前的這個米糧川。但是，聽到這一仗要同時解決三個炮樓和兩個門樓，還是有點吃驚。

孫成看了看李魯說：“一下子打這么多炮樓，咱還是‘大閨女坐轎頭一回’，咱能吃得下嗎？”

大家把目光集中在李魯臉上。

李魯說：“孫村有五個炮樓，這次投誠人員能獻出兩個，還剩下三個，這三個都集中在孫村北頭，我們可以從孫村內偷襲嘛！”

孫成不再吱聲。旁邊的魯剛問：“攻城就要準備打援，主攻必須有足夠兵力，打援至少有兩路，一個是縣城方向，再是孫村東面也要設伏，這還不包括北面，我們的兵力能夠嗎？”

魯剛說完，大家再一次把目光投向李魯。

李魯心里明白，孫成和魯剛提出的問題，是大家共同擔心的問題。是啊！孫村防御工事多，即便投誠人員獻出兩個炮樓和兩個門樓，可最難攻的東北角大炮樓和北門外據點的炮樓仍是難啃的骨頭。在兵力上，孫村內除了投誠的以外，還有八九十個土匪，周圍村子還有四個中隊。而小分隊滿打滿算才九十多個人，兵力對比懸殊，攻堅難度也是前所未有的。

李魯沉思一會，說：“魯剛提的問題很實際，打這樣的大仗，我們是兵力不足，但是也有很多有利條件，而這些條件可以彌補我們的不足。在這個問題上，我想多說兩句，借古人的話來啟發我們的思想。大家知道，《孫子兵法》這本書吧，是專門講怎么打仗的。孫子說，‘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也就是說，要通過對敵我五個方面的情況進行綜合比較，來探討戰爭勝負的情形；一是道，也就是政治，二是天時，這個好理解，三是地勢，也就是地形，四是將領，也就是指揮者，五是法，也就是制度，軍隊的組織體制及管理。以上這五個方面，將領要充分了解，只有充分了解了，才能取勝，反之，就會失敗。”

李魯停了停，繼續說：“這五個方面，我們除了地形方面處于劣勢，其他方面都優于土匪。就說這第一個，政治，也就是人心向背。我們八路軍是老百姓的隊伍，有群眾的支持，而張百仁等土匪漢奸，他們已經失去了人心，老百姓巴不得早點讓他們滅亡。再說天時，我軍夜間行動又慣于夜戰，這也是優勢。三是地形，這個敵人占優勢，他們有堅固的堡壘，我們要攻堅，又沒有重武器，但是，我們有張百祥作為內應，這便于我們迅速接近敵人的堡壘而炸掉它。第四方面，就指揮而言，我和王正以及各個班長還是自信的。第五方面，我們優勢更大了，我們八路軍組織嚴密，紀律嚴明，作戰英勇，以一當十，這是敵人無法比擬的。還有，‘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我們可以在戰斗中隨機應變嘛，比如，我們可以用投誠人員直接投入戰斗。”

李魯一席話，給大家掃除了疑慮，開闊了思路。

王正見大家的思想有了變化，為了增強大家的信心，他說：“大家要多想想敵我雙方的優勢和劣勢，這第一，我軍善于夜戰，又有內應，不等敵人發覺，我們可能就到炮樓跟前了，這便于使用爆破技術。第二，我們的軍事素質高，而土匪沒打過仗，盡管他們有炮樓做依托，但是，土匪射擊精確度差，又是在夜間，更打不準。第三，投誠人員熟悉情況，這樣進攻速度就快，得手的機會也就多。先偷襲，如果偷襲不成再強攻，即便是強攻，也能找到土匪薄弱的地方。因此，我對打好這一仗有信心。我說完了，你們繼續說。”

王正說完，坐到一旁。

劉子文接著說：“乍一聽，土匪的數量是不少，但是，咱仔細分析一下，孫村內也就是八九十個，如果他們再有回家住的，那么真正在炮樓里的也就沒有這么多了。可以說，住家里的土匪，聽到槍響躲都來不及，誰還會去炮樓打仗？再說，一旦打響，我們盡快炸掉炮樓，不等外村的土匪來增援，我們就基本控制了孫村，只要槍聲稀落下來，就沒人想增援了。即便有增援的，我們就打，兵力不足，可以使用投誠人員，再說，我們還可以用政治攻勢瓦解他們。”

李魯說：“攻打孫村，是一場硬仗，敵我兵力對比，從數量上看，我們確實太少。一般情況下，打攻堅戰需要優勢兵力，這是兵家常識。而這一次，我們為什么不按常規出手，就是因為敵人內部有矛盾，我們爭取了張百祥帶人做內應，我才下了打的決心。在這個基礎上，我想打一次聲東擊西的戰斗，現在，聲勢已經造出去了，敵人可能有所耳聞，也可能對孫村的防御有所放松。但是，打與不打這要等到明天晚上見分曉，如果不出意外，張百祥按時帶人出門投誠，我們就打。反之，如果張百祥出了意外不能做內應，我們只好暫停這次行動，待時機成熟再打，大家要有這個思想準備。”

李魯看了看大家又說：“明天晚上還有一次來自孫村的情報，打與不打，到時候再定。在這之前，我們按照打來做準備。”

李魯用手指著地圖說：“現在，我把攻打孫村的戰斗計劃講一下：

進攻任務安排如下：一，由李魯帶領五班從南門進入孫村，躲開東門直接偷襲東北角炮樓；二，由王正帶領一班從西門進入，偷襲西北角炮樓，得手后拿下北門；三，由劉之文帶二班迂回到據點北面，先偷襲據點，如果偷襲不成，集中火力攻擊炮樓：四，張言帶三班協一挺重機槍從村子外向東北角炮樓佯攻，吸引敵人火力。

打增援安排如下：一，孫成帶領四班和王豐的二十個民兵，攜帶兩挺機槍去縣城方向設伏，準備阻擊來增援的敵人。二，候二保帶五名戰士與張百祥的投誠人員在孫村以東的三岔路口設伏，如果發現有前來增援的土匪，先勸阻，勸阻不成，就開火阻擊，同時派人回來報告。

由林英帶領擔架隊隨部隊救治傷員。

李魯講完，問大家還有不明白的嗎？各班長表示明白。

李魯說：“明天傍晚再召開一次會議，通報敵情，下達命令。”

第二天，李魯派張言帶兩個戰士化裝后去北山上監視孫村及周圍村子的敵人，看有沒有兵力調動，又安排王豐去孫村取情報。

白天，各班按照作戰計劃悄悄做戰斗準備，擦拭武器，捆綁炸藥包。

李魯專門找到魯剛，察看了準備用于東北角炮樓的兩個炸藥包，李魯問：“爆破組準備的怎么樣？”

魯剛說：“爆破組由四個人組成，其中有兩個老戰士，兩個新戰士，兩個老戰士都是爆破大王馬班長教出來的，有爆破經驗。”

李魯又檢查了伙房，交代老秦提前開飯，把東頭王家順大爺送來的兩塊豬肉燉了，讓戰士們飽餐一頓。

老秦說：“人家王大爺是看你們幾個送親的不去喝喜酒，才送來兩塊豬肉答謝你們，我舍不得用，已經腌成咸肉了。我準備今天燉一塊，留一塊等打了勝仗再吃。”

李魯笑了笑說：“你想的周到，那就等打了勝仗再吃那一塊！”

傍黑時，張言和王豐先后回來，他們報告敵情沒有變化。

李魯聽完，對張言和王豐說：“馬上開會，你們邊吃飯邊開會吧！”

各班長迅速到齊，李魯看了看大家，說：“剛才，王豐取回來孫村的情報，張百祥已經按照約定準備就緒，張言也偵察回來了，敵情沒有變化。現在，我們按照作戰計劃行動。一，張言魯剛帶領三班五班向東出動，然后迂回到孫村東三岔路口與我會合；二，王正帶領一班到孫村西門等待接受投誠人員；劉子文帶領二班迂回到孫村北面，準備偷襲據點，三，孫成帶領四班和王豐的民兵隊穿插到孫村以西的道路上，準備打來自縣城的增援之敵。四，候二保和其他民兵跟隨我行動。大家記住，八點出發，十一點在孫村南門西門接受投誠人員，然后向村里發展，外面的佯攻等里面打響再動手。大家聽明白嗎？”

大家齊聲答到：“聽明白了！”

最后，李魯強調：這次攻堅戰，難度比較大，好在有內應，又是偷襲，我們就有了打勝的把握。大家要樹立打贏的信心，發揚我軍夜戰的優勢，堅決打勝這一仗。好，散會，分頭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