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假貨郎

白五站起身，走到地圖前，他要看看西南方向離公路三十里多里是什么村莊？八路軍能住在哪里呢？

白五不是本地人，對那一帶不熟悉，他又沒文化，對地圖看不明白。

停了一會，他裝模作樣的用手在地圖的左下角，也就是縣城的西南方向劃了一個圈，用手一拍說：“如果八路軍還住在這里，我們偵察清楚，報告給宮本少佐，讓他帶領大隊人馬去消滅這股八路軍，也解我心頭之恨！這伙八路軍燒了兩個炮樓，日本人差點把我打發了，好歹保住了這個大隊長，卻讓太倉這個小鬼子整了我三個月，唉！一想起這件事我就惱火。”

白六見哥哥支持自己的想法，馬上說：“我這就安排人去偵察，搞清楚八路軍是不是還住在那一帶？有多少人?然后再報告給哥，讓哥拿主意。”

白六在中隊里選了一個兵，個別交代他扮成貨郎，要出去執行任務。

這個人叫楊二茂，二十七八歲，家住縣城街里，外號叫二貓子。因為他長的賊眉鼠眼，身材瘦小，又是個慣偷，經常在大集上掏包，十有八九得手，有時候被逮著，當眾挨一頓打，或者眾人綁起來在集上游一圈，又被人打幾下，唾幾口吐沫，最后放了了事。

上次白六招兵，他找到白六說要當兵，白六一看面前這個人長相不一般，說話時眼珠子滴溜溜打轉，點頭哈腰，機靈過人。白六問他可有什么本事？楊二茂小聲說“躥房越脊”。

白六在戲班子待過，一聽楊二茂這么說，馬上有了好感。他看了看治安軍大院墻角和旁邊的平房，對楊二茂說：“如果不用梯子，你爬上屋脊，再下來，就留下當兵！”

楊二茂二話不說，騰騰騰跑過去，縱身一跳扒住墻頭，翻身上墻，又一躍抓住屋山墻，翻身上到屋脊，然后在屋脊上來回走了一趟，縱身一跳落到墻頭上，又一跳回到地上。

白六看完楊二茂的表演，心中高興。但是臉上不露聲色，說：“有點功夫，先留下看看，試用半個月。”

楊二茂當上治安軍，這次，白六把他派上了用場。

楊二茂收拾了一付貨郎挑子。針頭線腦，頂針、錐子，小梳子、小鏡子，紅頭繩，粉筆、鉛筆，本子、刀子，扣子，洋胰子、洋釘、洋火等等，前后裝滿兩個筐子，上面再放上一個盒子，盒子里擺上各種樣品，一塊玻璃蓋在盒子上面，人們很容易看到玻璃下面的各種樣品。又買了一把貨郎鼓，拿在手上一搖發出“咯楞咯楞”的聲音。

他想起八路軍里肯定有人會吸煙，又擺上幾盒紙煙。他是個煙鬼，知道紙煙勁太小，就又買了一捆旱煙葉。他在煙葉上噴上酒，再噴上香油，讓風吹一會，接著用牛皮紙包起來，保持煙葉的香味。

一切置辦妥當，白六讓他先在城南幾個村子里轉悠了兩天，漸漸進入角色。

第三天，白六向楊二茂下達命令，讓他去西南一帶偵察，了解八路軍住在哪個村子？有多少人？崗哨分布情況等，最好弄清楚誰是大官？大官住在哪里？偵察清楚就快回來。

又交代楊二茂，一旦被八路軍識破抓起來，死活都不要招供，這樣八路軍頂多關你幾天就放出來。大功告成，我提拔你當班長，獎勵十塊大洋。

楊二茂挑著貨郎筐子到了西南的幾個村子轉悠，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各個村子都有民兵或者是兒童團站崗放哨，三岔路口都有兒童團查路條。他好說歹說，民兵只讓他在村頭上搖上一陣貨郎鼓，有買貨的人跑出村子來，在村頭上交易。

盡管是這樣，楊二茂還是發現這幾個村子沒有駐扎八路軍，也就是民兵或者幾個帶槍的人。

他繼續往前走。這天，他來到馬家莊，站崗的民兵同樣不讓他進村，他在村子北頭停了一會，見這里也沒有八路軍。他草草賣了幾件貨，給站崗的民兵說不讓我進村，我立馬就走！

楊二茂終于來到邱家寨，他老遠就看到村北口有穿灰衣服的人站崗，他心中暗喜，也緊張起來，不由得腳步放慢，腿也不好使喚了。

楊二茂好歹走到村口，搖起他的貨郎鼓。哨兵大喝一聲：“站住，干什么的？”

楊二茂嚇得差點尿褲子，他從來沒見過八路軍，這一聲喝問，嚇得直打哆嗦。心想，今兒個自己是當偵探來了，八路軍千萬別認出我來呀！

“大哥，我，我是貨郎啊！”楊二茂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吆哎吆的放下貨郎挑子。

哨兵端著槍走過來，檢查了前后兩個筐子，說：“不準進村，要賣貨就在這里賣吧！”

楊二茂：“哎、哎”地答應著，搖起貨郎鼓。

不一會，村子里出來幾個婦女和孩子，她們圍著貨郎挑子買了幾樣東西就走了。楊二茂又搖了一會貨郎鼓，見沒人出來，就給哨兵說，我好不容易來到這里，再去東頭賣一會。哨兵點了點頭，楊二茂挑起擔子去了東頭村口。

同樣，這里的哨兵也不讓他進入村子，也只允許他在村口賣一會。就這樣，楊二茂挑著貨在邱家寨東南西北四個村口賣貨，轉了多半天也沒能進入村子。天黑前，他只好挑著擔子回城了。

楊二茂向白六匯報了這幾天偵察的經過，說八路軍就住在邱家寨。白六問他去邱家寨有幾條路?各個村口的住家戶墻有多高？八路軍站崗都是一個人嗎？他把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說了一遍，白六讓他歇一天，后天再去偵察一次。

第三天一早，楊二茂挑著擔子直奔邱家寨，大半晌就趕到了邱家寨的村東門口，這一次他換了一個轉法，先從村子東口開始，再轉向北、西、南口。他記得邱家寨東西有一條大街，在東西兩頭可以看到村子里的情況。

“咯楞咯楞”，一陣貨郎鼓聲響起，村子里出來了幾個人，有買針線的，有買洋火的，楊二茂忙活一陣。忽然，他見一個八路軍走過來。他急忙笑臉相迎，說：“長官您要點什么？”

這個八路軍看了看他的貨，拿起一盒紙煙聞了聞又放下，然后看著盒子底下的筐子問：“有旱煙葉嗎？”

楊二茂趕緊說：“有，有啊！”

他掀開蓋在筐子上的木盒子，從筐子里拿出一個牛皮紙包來，打開讓這個八路軍挑選。當他站起身準備拿秤桿和秤砣時，只見這個八路軍放下煙葉，說：“這是什么味啊？怎么像熟肉的味啊？”

貨郎趕緊說：“是，是我買的豬頭肉，可能串味了，不要緊，回去涼涼就沒味了。”

這個八路軍說：“煙葉變味了，我還是買合紙煙吧！”

說完，拿起一盒紙煙問了問價錢，付完錢轉身走了。

這個買煙的人是王玉五，他是小分隊一班的代理班長。這幾天，副分隊長兼一班長王正出發了，由他帶班查崗，剛才有哨兵報告，說前天來的那個貨郎今天又來了。

王玉五有些疑惑，他仔細打聽了村子里的老鄉，說從來沒見過這個貨郎，是個新來的。說這個貨郎賣貨不講價錢，給錢就賣。他心想，一般來說，貨郎走街串巷都是在兩個大集之間，怎么也要四五天才能轉一圈。這個貨郎前天才走今天又返回，也沒聽說有老鄉訂什么貨啊！

他覺得有點不對勁，所以，趕來借買煙瞧瞧這個貨郎。當貨郎掀開筐子拿煙葉時，他看到筐子里有一包荷葉包著的豬頭肉和一瓶白酒。他馬上警覺起來，心想，這個人出門還帶著酒肉，這不像是個做小買賣的！

王玉五馬上向李魯報告了貨郎的情況，李魯讓王玉五派人化裝后跟蹤貨郎。

楊二茂在邱家寨四個村口轉悠了半天，還是沒能進入村子。但是，他在南村口借找水喝的機會，來到哨兵身后的一家大門口，在等著房東進屋給他取水時，他看到這家大門口往北的一個門口有哨兵，與他所在的門口相隔三個門，他記在心里。

哨兵催促楊二茂趕快離開，他喝了房東端來的一碗水，挑起擔子離開了邱家寨。

掌燈時分，楊二茂挑著擔子回到縣城，直接去了治安大隊。當他進入治安大隊門口后，跟蹤他的八路軍戰士小李看的是一清二楚。小李在治安軍大門口附近又觀察了一個多小時，沒再看到貨郎出來，他斷定貨郎是這個大院里邊的人，看來是個假貨郎。

小李連夜往回返，天亮時回到邱家寨，馬上向李魯和王玉五匯報了貨郎的情況。李魯聽后，便讓小李去吃飯休息。然后他與王玉五一起分析情況，李魯問：“敵人派奸細來刺探軍情，其目的是什么呢？”

王玉五說：“敵人刺探了情況，有可能來包圍我們，想消滅我們。也可能是為了下一步行動做準備。”

李魯說：“敵人掃蕩后調走了一部分兵力，泗城地面上的日偽軍已經沒有能力大掃蕩了。這個掃蕩的事可以排除。如果是刺探后想包圍我們，可我們現在是在根據地里面，我們的北面、東面、西面有十一個村子建立了民兵隊，敵人有大部隊行動，這些村子要先知道，敵人包圍我們的可能性也很小。”

最后，兩人認為敵人有可能搞小股偷襲或者是進入根據地搞暗殺，在根據地內制造恐怖事件。

李魯召集各個班長開會，通報貨郎來邱家寨刺探軍情的情況和敵情分析，要求各班提高警惕。小分隊組織一個巡邏隊，由王玉五帶領，重點在午夜到凌晨流動巡邏。在各個村口再各增加一個暗哨。另外，由孫成帶領偵察人員分頭去縣城和附近據點周圍偵察，并且通知各個村子的民兵隊，加強聯防。

楊二茂回城后向白六匯報了第二次去邱家寨偵察的情況。白六一聽楊二茂這一次還是沒能進入村子，感到有些失望。

楊二茂說，雖然兩次都沒進入村子，但是我知道八路軍大官住的地方了。白六一聽，這可是個重要情報，忙問在村子的什么地方？楊二茂說了自己找水喝，發現從南村口往里數第四個門口有哨兵，他認為里面一定住著八路軍的大官。白六認為這樣看有道理，忙帶著楊二茂去見白五。

白五在他的辦公室聽完匯報，又問了楊二茂幾個問題，什么邱家寨北面有什么村子？邱家寨的大路是那一條？村子外有幾條深溝等等。便讓楊二茂退出去了。

白六問哥，這件事該怎么辦？白五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手托下巴在屋里轉起圈子。

過了一會，白五停下說：“楊二茂的偵察只是看了看邱家寨的皮毛，根本沒有弄清楚八路軍的情況，譬如，有多少人？這些人分布在哪里？這是襲擊戰需要弄清楚的最基本的條件，他一個也沒弄明白。如果這樣去給宮本匯報，宮本肯定不滿意。會讓他看不起我們，他必然讓我們再去偵察。”

白五說著停了停，看了看白六又說：“如果再去偵察，你有辦法進入村子嗎？”

白六想了想，搖了搖頭說：“楊二茂這樣的小偷都進不去，再換別人更不行了。”

白五說：“那就別費勁了，再說，西南邊的事，可能很快就不讓我們管了，因為姐去孫村招降土匪的事進展很快，姐已經把這股土匪招降了。過幾天，張百仁就要走馬上任，來當第二治安大隊的大隊長了。下一步，西南一帶的防御就交給他們。張百仁不是有本事嗎？那就讓他去和八路軍打交道吧，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

白六說：“噢，是這樣啊！姐真能干。我只是覺得這口窩囊氣吐不出來憋得慌。”

白五說：“我也憋著一肚子氣，但是，現在不是時候，你看，宮本也正忙著招降的事，他對出兵去八路軍的根據地不一定感興趣。就是他同意去打八路軍，他不親自去，讓皇協軍帶著我們去，那李子營一定會讓我們去打頭陣，那咱就要吃大虧了。”

白五這么一說，正好說出了要害，白六一下子泄了氣，他可不愿意去帶兵打八路軍，子彈又不長眼睛，要是運氣不好，打身上，不是死也是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