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兵臨城下

迎著初升的太陽，小分隊回到邱家寨。

鄉親們聽說八路軍打了勝仗，紛紛跑到村子的北大門來看熱鬧。人們看到扛著機槍步槍的八路軍戰士和民兵邁著整齊的步伐由遠而近，勝利的喜悅掛在戰士們的臉上，一看就是得勝回師。

人們高興地給隊伍打招呼，笑著豎起大拇指。

當看到隊伍中間還有一群穿黃衣服耷拉著腦袋的俘虜時，人群中一陣騷動，有些人開口罵道：“漢奸，二鬼子，孬種！”，有的人還對著俘虜吐口水。劉子文見狀急忙招呼邱玉印在兩邊維持次序，才把俘虜帶到小學堂。

李魯讓劉之文負責處理俘虜。

劉之文首先對俘虜進行政策教育，然后逐個登記劃押。愿意留下參加八路軍的站到一邊，愿意回家的站到另一邊。經過一番掂量，有七個人愿意留下，剩下的幾個人表示要回家。

正在這時，張言帶著王慶貴過來，張言對劉子文說：“這個王慶貴是我們爭取的內應，這次戰斗立功了，他堅決要參加八路軍，你看看能收下吧？”

劉子文看了看王慶貴說：“王大哥，當八路軍要行軍打仗，你年紀大了，還是回家吧！”

王慶貴說：“我本來想回家的，但是看到老百姓這么熱愛八路軍，又這么恨治安軍，我想當八路，洗刷我當漢奸的恥辱，做個鄉親們喜歡的人。”

他看了看劉子文說：“我年紀大了點，但是身體壯，一樣能跑能打，就讓我留下吧！”

劉子文說：“好吧，那先就先留下，回頭我再給李隊長匯報一下。”

劉子文讓張言帶著王慶貴和幾個留下的人去伙房吃飯，接著又對要回家的幾個人又講了一遍八路軍的政策，教育他們以后不要再當偽軍，老老實實回家種地，當個好莊稼人。

最后，劉子文問那個摔斷腿的偽軍叫什么名字？怎么想的？這個人一聲不吭。

劉子文還想再問，突然，從俘虜中跑過來一個人，他用手指著門板上的偽軍說“他就是張三，是中隊副，他整天欺負我們，打我們，我真想揍他一頓解解氣！”

劉子文擺了擺手說：“八路軍不許虐待俘虜，況且他還摔斷了腿，不光不能打他，一會你們吃過飯還要把他抬到縣城去！”

吃過飯，劉子文給四個俘虜做工作，讓他們把張三抬回縣城，交給治安軍大隊。俘虜們開始不干，經過劉之文耐心做說服工作，他們才抬上張三走了。

拔掉張家灣據點后，李魯向縣城和東南方向派出兩批偵察人員，看看敵人有什么反應？到了第三天下午，偵察人員先后回來，他們帶回來敵人的新動向：鬼子在縣城的四個城門增加了崗哨，對城內實行了戒嚴。在張家灣丟掉的第二天，人們看到一輛汽車拉著鬼子和偽軍跑到張家灣轉了一圈，后來在村里抓了幾個老百姓帶回來。

城東南方向沒有動靜，沒有發現敵人撤回的跡象。

李魯和王正一起分析，看來拔掉張家灣據點還沒有打疼敵人，敵人并沒有從前線回撤的意思，只是加強了縣城內的防御。要想實現我們的戰術目標，必須再把動靜鬧大一點，打疼敵人，使守敵感到害怕，迫使他們向宮本報警。

兩人一致認為，城南據點是敵人的南大門，又存放一批軍用物資，是敵人防守的重點，我們打掉它就形成兵臨城下的態勢，這樣才能逼敵人回撤。但是，城南據點離縣城很近，一旦打響，縣城守敵必然前來增援，再加上據點本身留守兵力比張家灣據點多，要想拿下來困難不少。

李魯說：“這是個硬仗，我們要想辦法克服困難。”

王正說：“最好像張家灣那樣，找個內應，短時間就解決戰斗。”

李魯說：“是啊！毛莊和張家灣兩次戰斗，我們都是利用內應打夜戰取得了勝利，這次我們也要尋找內應目標。這樣吧，我們把王玉五找來，聽聽他的意見。”

不一會，王正叫來王玉五。王玉五聽說要打城南據點，顯得很激動，他表示一定要打頭陣，活捉許祥福。

李魯讓他介紹一下城南據點的情況，王玉五說：“城南據點離縣城五六里地，建在縣城通往南山的要道上，和張家灣一樣，也是一個獨立大院，院子的西南角上是一個兩層高的炮樓，東面有五間平房，北面和南面各有三間平房，西面是大門。城南據點的中隊長也是滋陽那邊來的，叫許祥福。他是個屠夫，據說白六以前曾跟著他殺豬，他杖著跟白六的關系，目中無人，對下屬狠毒。他愛喝酒，也愛玩槍，步槍、手槍他都愛鼓搗，他說用槍打豬比用刀殺豬省事，整天價拿槍比劃，他手里就有兩支槍，一支步槍，一支手槍。掃蕩前，他還向白五要了一挺重機槍擺在炮樓上，說是要保護軍用物資。”

王玉五接著說：“這次掃蕩，許祥福給白六攤了牌，說要是讓他出來參加掃蕩，他立馬走人。白六只好把他留在據點，讓我帶著人出發。為了遮人耳目，白六把城南據點設為治安軍的供應站，從城里拉了幾車物資存放在據點。這樣，許祥福就成了留守軍需物資的重要人物啦！”

李魯問：“現在據點還有多少人？存放的是什么物資？”

王玉五說：“據點留下二十七個人，物資也就是棉被糧食什么的，可能有點武器，具體我也不清楚。”

李魯問：“你能從他們中間找個人做內應嗎？”

王玉五說：“可以試試，我們二十個人多數參加了八路軍，也有幾個回家的，不知道這個消息傳到許祥福耳朵里嗎？如果他有防范，我們再露面就難了。”

李魯說：“你們明著去是不行的，要想個辦法。”

停了一會，王玉五說：“李隊長，我有個想法，你看行嗎？”

“說出來聽聽。”李魯用鼓勵的口吻說到。

王玉五說：“這個許祥福是個酒暈子，天天喝酒。我想要找到劉少堂，讓他把許祥福給罐醉，我們進去拿下據點。”

“這個劉少堂是什么人？”李魯問到。

王玉五說：“劉少堂以前是我的隊付，許祥福來了，就把他降為班長。許祥福害怕打仗，這次他派我出來，據點里要留下個能替他打仗的人，所以劉少堂就留下啦！”

李魯聽后臉上露出喜色，他說：“好，玉五，明天正好是城關大集，你和二保借趕集的機會，想法和劉少堂見個面，一方面弄清敵人據點的情況，另一方面盡力向劉少堂講明八路軍的政策，勸他棄暗投明。要想法說服他，讓這個劉少堂為我所用！”

王玉五答到：“是，我明天就去。”

第二天一早，王玉五和候二保化裝成賣糧食的農民，二保牽一頭毛驢走在前頭，毛驢背上馱了兩袋地瓜干，王玉五跟在后面，兩人在吃早飯的時候來到城南據點附近。

王玉五和二保商量一下，由二保牽著毛驢先去據點門口看看，王玉五則隱蔽在據點西面的石灰窯旁作掩護。王玉五交代二保，如果能見到劉少堂，就約他到前面談談，到時候我會趕過去與他見面。如果見不到劉少堂，二保繼續向前走，只能再想辦法。

候二保牽著毛驢來到據點大門口，見是個新兵站崗，二保一下子放松了許多。他走上前給新兵打招呼，說自己是劉少堂班長的表弟，今兒個趕集來了，想跟表哥見個面。

這個小新兵扭頭朝院子里喊了一聲：“劉班長，你親戚來找你啦！”

一會，劉少堂便出來問：“趙三，是誰啊？”

候二保過來招了招手，說：“在這邊呢！”

劉少堂一看是候二保，嚇得臉色刷一下就黃了。

他知道候二保已經投靠八路軍，如果讓據點的人認出來，那可就麻煩大了！他朝兩邊掃了一眼，看看據點門口沒人，只有炮樓頂上的哨兵正看著他，他馬上對哨兵作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讓他盯著據點里面。然后便小跑幾步追上候二保，說：“候二保，你不要命啦？跑回來干什么？”

候二保說：“你說話方便嗎？要不我們去前面再說！”

劉少堂說：“沒事，炮樓頂上是劉慶站崗，他是我侄子。”

候二保說：“那好，咱去石灰窯那邊說話吧！玉五大哥在那里等著你呢！”

劉少堂聽說王玉五在石灰窯等他，便說：“你先過去，我隨后就到。”

劉少堂回到院內向自己的把兄弟張武交代幾句，便出門來到石灰窯見王玉五。

三人一見面，候二保馬上去一邊望風。王玉五給劉少堂打了聲招呼：“少堂兄弟，還好吧？”

劉少堂見王玉五一身農民打扮，肩上背著個搭子，手里拿了一桿秤，像個買賣糧食的樣子。他走過去說：“大哥你真是大膽，回來有事啊？”

王玉五點了點頭問：“少堂，你出來一會不礙事吧？別讓許祥福起疑心啊?”

劉少堂說：“沒事，張武盯著呢，許祥福還沒起床，昨天晚上又去城里喝多了，是酒館派人送回來的。”

王玉五說：“那好，少堂，我倆來找你，是有事給你說。”

劉少堂問：“大哥，什么事啊？你就說吧，兄弟我聽著呢！”

劉少堂有點沉不住氣了，他想知道王玉五要給他說什么？

王玉五看了看劉少堂說：“兄弟，你瘦了，是許祥福又欺負你了？”

劉少堂嘆了一口氣說：“唉，大哥，這個我一會再給你說說，我想知道，你們到八路軍那邊行嗎？”

王玉五說：“兄弟，怎么不行！你看我倆，多有精神頭。八路軍不另眼看我們，吃的喝的都一樣，并且和長官一樣吃住在一起。我和候二保現在都是付班長。還有，八路軍打仗時，都是長官在前頭，后退也是長官在后頭。”

“啊，有這樣的隊伍？”劉少堂感到驚訝。

“是啊，我帶著弟兄們是走對路啦，哎，說說你吧！”王玉五拍了拍劉少堂的肩膀說。

“唉，一說就來氣，這個殺豬的許祥福，他平時欺負咱們，忍一忍也就算了，沒想到他讓弟兄們給他背黑鍋。前幾天，他找白五弄來一挺重機槍，機槍弄來后，他就要賣五支步槍，說是用不著這么多槍了，他為了應付上峰，就讓我幫他造假。說弟兄們把槍丟了，讓我和幾個弟兄畫押。我說這樣不合適，皇軍追下來會槍斃的，他舉拳就打，要不是弟兄們拉住他，非得吃他的虧，你看，這是他給踢的。”劉少堂說著提起褲腿，讓王玉五看，只見他的腿上一片淤青。

“真是受夠了！我正為如何躲過這一劫犯愁呢！說不定這幾個畫押的都會被鬼子殺了。”劉少堂嘴里嘟囔著。

王玉五說：“少堂兄弟，丟槍可是要命的事，鬼子才不問青紅皂白呢，只要讓他們知道，那就是一個死。我看你別在這里受氣啦，跟哥去投奔八路軍吧！”

劉少堂說：“人家八路軍要我嗎？”

王玉五說：“這個你放心，只要你按照哥說的辦，哥保你當上八路軍。”

劉少堂說：“我聽哥的！”

王玉五問：“這兩天鬼子有什么動靜嗎？”

劉少堂說：“有，聽說八路軍打下張家灣據點，憲兵隊的副隊長太倉昨天來了，他要求城南據點加強防守，夜間加了雙崗。”

王玉五又問：“許祥福有什么安排？”

“他能有什么安排！不過，看樣子他害怕了。太倉走了以后，許祥福要我好好安排一下，還要拉著我和他一起吃晚飯。”劉少堂說著，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王玉五說：“這到是個機會！少堂，我倆今天來找你，就是告訴你八路軍很快就打城南據點了，趁還沒打起來，哥要你趕快棄暗投明，省的當了俘虜，到那時就晚啦！”

劉少堂說：“哥說吧，讓我干點啥？”

“好兄弟，痛快！這樣吧，明天晚上你想法把許祥福灌醉，把崗哨換成自己人，然后把大門打開，我們過來拿下據點。”王玉五低聲說到。

劉少堂想了想說：“行，我想辦法把許祥福灌醉，等你們過來，明天怎樣聯絡？”

王玉五小聲說：“明天晚上吃飯后，我讓候二保過來接頭，到時候他把進攻時間和聯絡暗號告訴你。還有，那挺重機槍安在哪里？”

劉少堂說：“重機槍安在炮樓二層上，槍口朝南。我找兩個弟兄把機槍控制住。”

王玉五說：“就這樣，你等二保的消息，在這之前先不要動，你要小心阿！”

劉少堂說：“放心吧大哥，我會小心的，你們也小心啊！”

說完，三個人分手。

李魯聽完王玉五的匯報，覺得事不遲疑，決定明天晚上行動，利用劉少堂這個關系，拿下城南據點。

王玉五堅決要求打頭陣，表示要帶領一班進入據點控制許祥福和炮樓。

李魯同意以一班為尖刀班，又從別的班抽五個投誠過來的戰士編入尖刀班，由王玉五和候二保帶領，進入據點后先解決炮樓。

李魯考慮兩個戰斗方案：一個是由劉少堂做內應，尖刀班占領炮樓，二三班隨后解決平房的敵人。預備方案是如果劉少堂不能內應，那就偷襲加強攻，還是由王玉五帶領尖刀班翻墻進入據點，二三班用擲彈筒轟擊炮樓頂部，炸掉敵人的重機槍，同時炸開大門占領平房。

為保證拿下據點，王正帶領四班五班去城南路上設伏，準備阻擊城里出來增援城南據點的敵人。

民兵配合方面，安排邱玉印帶領二十個民兵隨部隊行動，準備三輛大車，去時裝滿柴火，回來時裝繳獲的物資。這次拿下據點后，放火燒掉據點。

李魯隨即召開戰前會議，將戰斗方案交給各個班長，聽取意見，大家又補充了行動的具體細節。最后，李魯下達命令：部隊明天晚上十點到達城南據點外圍，零點發起攻擊。

李魯說：“這次我們拿下據點后不搞拆除，直接放火燒掉，還要把動靜再鬧大一點。如果我這邊不打槍就拿下據點，王正看到火光后朝縣城方向開槍打一陣，嚇一嚇敵人再撤。如果我這邊是強攻，各班長要掌握猛打快沖，爭取快速解決戰斗。到時候王正那邊就要打一場阻擊戰了，你們一定要堅持到這邊拿下據點再撤，我會根據情況接應你們的。大家記住，這一仗非同以往，打好了，不僅能為根據地反掃蕩減輕壓力，還能繳獲一批物資。希望各班好好準備，做好戰前動員。”

各班長表示有信心打好這一仗。

第二天傍晚，部隊離開邱家寨，向城南據點進發。

李魯帶領一二三班向城南據點斜插過去，大約晚上九點多就到達城南據點西邊的石灰窯。

候二保早已在此等候。他已經與劉少堂見過面。二保說敵情沒什么變化，已經告訴劉少堂進攻時間和聯絡暗號。劉少堂說許祥福今天又叫他一起吃晚飯，他借機給許祥福敬酒，許祥福喝的差不多了。劉少堂已經安排張武盯重機槍，劉慶在炮樓頂上站崗。零點前，劉少堂掐斷電話線，親自打開據點的大門。

李魯聽后，命令各班按第一方案行動。

夜晚，石灰窯周圍一片寂靜，戰士們蹲在石灰窯后面等待進攻命令。

李魯交代王玉五帶上一個機槍手，沖進炮樓后先把重機槍奪過來，然后朝縣城方向架上，配合王正打縣城出來增援的敵人。

接近零點，李魯一揮手，低聲說：“上！”

候二保在前面帶路，戰士們向據點包圍過去。

“咕咕哇。”

“咕咕哇。”

兩聲貓頭鷹對叫，候二保與劉少堂對上暗號。

據點大門已經打開，劉少堂出來招了招手，王玉五帶領尖刀班迅速沖進據點，二三班也隨后撲向各個平房。

只聽得據點內響起一陣呵斥聲：“不許動！舉起手來！”

戰士們很快占領了炮樓和平房，二十多個偽軍全部成了俘虜。許祥福還在鼾聲中就被捆了個結實。

戰士們砸開倉庫的門鎖，把里面的彈藥和成捆的棉被軍裝搬到大車上，把帶來的柴火分頭塞進炮樓和平房。

李魯讓劉子文押著俘虜和物資先走，然后放火燒了據點。

王正在北面路上設伏，等了快半個小時，還聽不到據點那邊有動靜，他明白李魯已經得手，便派戰士小李爬上路邊的樹上，向據點方向瞭望。等了一會，小李在樹上喊到：“起火了，據點那邊起火了！”

王正和戰士們從臨時工事爬起來向南望去，只見在二里路外的據點那邊，一團火光沖天而起，大火越燒越旺，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戰士們看到遠處的大火，不由得一陣歡呼：“打贏了，我們打贏了！”

王正舉起駁殼槍，喊了一聲：“開槍！”

戰士們舉槍朝縣城方向打了一陣，機槍手也朝天打了兩個點射，“噠噠噠，噠噠噠”。王正又向前面路上扔出兩顆手榴彈，“轟轟”。

兩起爆炸聲響過，王正喊了一聲“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