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放不下的心事
- 泗水河畔之抗戰
- 杜普
- 4971字
- 2020-09-14 10:40:24
第十章,放不下的心事
第二天,李東山帶著李魯去拜見李家族長,請老人家后天中午喝喜酒,老人高興得不得了。
接著又去拜見保長下請帖,李魯跟在父親的后面,心中有些勉強。他覺得拜見族長應該,拜見保長心里真是不樂意,保長是給日本人干事的,自己不想與這樣的人打交道??墒?,父親有他的想法,自己剛回來,不好駁父親的面子,只好隨父親走進保長的家。
李金士已經聽說李家老三回來了。一看爺倆登門來拜見,還請他喝喜酒,心里很高興。
他見李魯一表人才,又是大學生,很熱情,拉著李魯的手說:“大孫子,是個人才,想干點什么?”
李魯說:“才回來,還沒想好?!?
李近視對著李東山說;“二侄子,小學堂里孩子們不少啦,如今只有三個先生,教不過來,要不叫孩子去學堂教書吧?”
李東山看看李魯,意思是行嗎?李魯沒想到保長會這樣,他一點準備都沒有,急忙說;“不行,我怕教不好,誤人子弟。”
李近視看出李魯不樂意,對李魯說:“孩子都是本村的,自家人,要讓他們有出息,就要教他們念書?!?
又說:“你不用怕,如今多是新學,你見多識廣,會教好的?!?
李魯已不好推辭,就答應先試試。
回家一說,娘和林英都很高興。李家出先生啦!這是族上積德得來的,娘囑咐李魯好好干,給李家爭口氣。
三月的泗城,桃花盛開,田間地頭,花香撲鼻。
這天,陽光燦爛,春風送暖。
吃過早飯,李魯帶著林英到村子外走走。
兩人先來到村北,放眼望去,層層梯田向上疊加,一直到山腳下;田埂上的桃樹綻放著粉紅的花朵,一片連著一片延伸到半山腰。
“真是花的海洋?!?
李魯說著用手指向山頂,又說:“你看,這就是鳳仙山,是泗城最高的山峰,多么巍峨陡峭?!?
林英說:“哪天有空我們一起去爬山吧?”
“好啊,我要帶你把家鄉的山山水水都看看,讓你愛上我的家鄉。”李魯說著拉起林英的手往前走。
林英說:“已經愛上了,在這里生活覺得安心。”
兩個人又往村東頭走去。
綠油油的麥田連成一片,往東延伸到鄰村,往南一直到河邊。
春分已過,地里已經有人在忙著施肥澆水了。見他倆走來,有的熱情招呼抽袋煙,有的讓坐地頭歇歇。二人一一謝過,一直朝河邊走去。
他們要看看泗河,也就是李魯經常給林英說起的母親河。
二人來到河邊,只見岸上風佛楊柳,桃花盛開。河中水流湍急,浪花朵朵。河面寬闊處幾只野鴨子在覓食戲水,時而潛入水下,時而在水面上拍打著翅膀。一眼望去,水波蕩漾,波光鱗鱗。
李魯指著河的上游說:“泗河發源于陪尾山下,泉水匯流而下,向西流入南四湖。沿河風景秀麗,良田沃土,養育了兩岸的百姓?!?
他接著說;“北宋大文學家朱熹有一首七言絕句贊美這里:
勝日尋芳泗水濱,
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閑識得東風面,
萬紫千紅總是春。”
念完了,他問林英:“寫得好嗎?”
林英笑著答到:“你這是在考我嗎?我不懂詩,但聽出是夸獎這里的。”
“是的,他贊美這里,說明這里古時候就很美。等趕走日本鬼子,我們要把家鄉建設得更美?!崩铘斖h處說到。
林英說:“是啊,眼下,你還是去當老師吧,一肚子墨水總得用上?!?
聽了林英的話,李魯若有所思。過了一會,他嘆了一口氣,說;“林英,你是了解我的,我的同學老師死在日本鬼子的手里,這個仇我一定要報!還有,日本鬼子想讓我們亡國滅種,我們不能當亡國奴。從東北到山東,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日本鬼子橫行霸道,耀武揚威,肆意蹂躪我們的祖國,這樣的日子何時才能到頭?我們應該參加抗戰,獻出我們的力量,爭取早日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現在咱倆剛回來,還來不及盤算這件事。我想過,教書也只是暫時的,我要邊教書邊盤算,等時機成熟了再做決定?!?
“我明白你的心事,我也想和你一起參加抗戰,一起趕跑日本鬼子,一起把孫四海那樣的漁霸除掉,也給我爺爺奶奶姥爺姥姥報仇!”林英顯得有些激動。
李魯看了看林英說:“是??!國恨家仇都要報!但是,怎么報?咱們還要好好盤算。”
林英說:“我聽你的,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可在走之前,這個老師你還要去當吧!”
“嗯,要去當,答應的事就一定要辦。那天爹請客,李保長領來了學校的王先生,說是校長,讓我一星期后去上課。”李魯說著掰起手指頭在數著什么。
忽然,他放下手說:“這日子過的糊里糊涂,也不知道今天星期幾了?爹請客已過了三四天了吧?”
林英想了想說:“已四天了?!?
“那好吧,我準備準備?!眱扇苏f著往家走去。
北河村小學設在村東南頭的寺廟里,人們稱南大寺學堂。南大寺分前后兩個院,前院是正殿,人們來燒香拜佛的地方。后院是和尚住的地方,北屋五間,東西各三間。前幾年南大寺香火不旺,只剩下一個老和尚。村里就把學堂搬到南大寺的后院,前院也成了學生上體育課的地方了。
如今學堂有一百二十幾個學生,一到六年級共六個班,一到三年級為初小,一個年級一個班,每班近三十個學生,四五六年級為高小,也是一個年級一個班,每班十一二個學生。高小學生少,初小學生多,原因有很多,主要有兩條,一個是因為有的學生只上完初小就不再上學了,二是因為這幾年村里學校辦的好,吸引了家長送子入學。
因為老師少,三個老師教六個年級,只能采取復式教學。學校教學的內容語文算術是主課,副課只能根據現有老師的能力來開,珠算、美術、體育這些課十天半月才上一次。
李魯來到學堂,王校長讓他教四五六年級共三個班的算術,另外,還兼教這三個班的體育課。
李魯八歲前在村里讀過三年私塾,后來到了奉天讀了高小,叫國民優級學校,又讀初中高中,叫國民高等學校,后又考入鐵道學院。他從小學習刻苦,成績優秀。如今來教高小的算術,是能夠勝任的。他謙虛好學,認真教學,又加上一口東北話,吐字清楚,抑揚頓挫。學生們很愿意聽他講課,老師們也很快對他產生了好感。時間不長,就得到師生的認可。
韓愈在《師說》中提到:“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意思是說,老師,是用來傳授道理、交給學業、解釋疑難問題的人。
既然為師,知識應該豐富。老師與學生,好比一桶水與一杯水,桶里水多,才能裝滿學生這個杯。
李魯當老師后,感到自己的知識面還是小了,需要盡快充實自己。他借來許多書,一有空就看書學習,星期天都在學校度過,經常是早上從家里來時就帶上午飯,晚上天黑才回家。這樣一來,熟悉的人要找他,就等到星期天直奔學校來見面。
這天是個星期天。
上午,李魯來到學校不大一會,就聽張之朋在叫他,李魯急忙出來喊一聲:“之朋弟,你今兒個有空啊,快屋里坐吧?!?
張之朋笑著說:“哥,你是個大忙人,我閑的慌,今兒個來看看你?!?
李魯前兩天在街上遇到張之朋,讓他有空來學校聊聊。之朋是張之方的叔兄弟,李魯想打聽一下張之方的消息。之朋趁星期天來找他了。
李魯說起十幾年前和之朋一起讀私塾的情景,之朋比他小一歲,晚一年上學,但都是在一個屋里讀書。先生有時候發脾氣,罰同學的站,一站就是一上午,連茅房都不讓去,這時候李魯就趁先生不在的時候,讓同學換了衣服頂替罰站,反正是站在屋外,先生發現不了。有時發現了,頂多尅一頓。啦起往事,兩人越說越投機,不住地開懷大笑。
李魯問之朋,是否知道張之方的消息?他是李魯和張之朋的學長,比李魯大兩歲,李魯讀私塾的時候,張之方已讀第三年了,李魯一直把他當成榜樣。這次回來,李魯一直沒見著,打聽過幾次,別人都說張之方去濟南求學三四年沒回來拉,在外做官了。
之朋說:“之方哥臨畢業那年回來一趟,他臨走時把我叫到河邊,說他畢業后一時回不來,讓我照顧好大爺大娘。我再三問他,要去哪里?他后來說要去打仗的地方,他是學西醫的,要去戰場上救死扶傷。交代我這件事對誰也別說,這一去不知道是死還是活,家里的事就交給我了。他說,你也長大了,又讀過書,我相信你,才給你說這么多。我答應哥的,現在過去三年了,一點哥的消息也沒有,我急死了。你回來了,在外面見的多,我還想問問你知道他的事嗎?”
李魯聽后,沉思一會說:“之方哥是個有志向的人,他選的道路必定是看準的。你不用擔心,他會沒事的。我也想法打聽打聽,有了哥的消息,我就告訴你。”
之朋交代李魯,關于哥的事不要對外人說,李魯讓他放心。
過了兩天,李魯找到張之民,問他去不去津浦鐵路西邊趕集?張之民說不去那邊,只是在周圍趕集,有時候去曲阜城進點貨。李魯又問去不去鄒縣那邊?他說可以去。李魯就把打聽張之方的事托付給他,他答應去東南鄉轉轉,看能否打聽到,讓李魯聽他的回信。
張之民做小本生意,天天跟著大集擺攤,賣些花椒大料生姜干辣椒之類的。他牽著頭毛驢,從縣城批發些貨馱回來,跟著周邊的大集轉悠賺幾個小錢。他比李魯大一歲,十幾年前與李魯同窗讀私塾,讀了三年書,李魯跟著大爺去了東北,他家里就讓他回家跟著種地干活了。
他家兄弟姐妹六個,他排行老四,上邊三個姐姐,下邊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他家地少人多,三畝丘陵地都在村北,靠天吃飯。爹是個地道的農民,一年忙到頭打不了多少糧食,吃飯的多,干活的少,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因為他是個男孩,爹娘很疼愛他,盡管家里不富裕,還是讓他讀了三年私塾。張之民很聰明,腦袋瓜子轉悠快。爹娘和三個姐姐都慣著他,也養成了他不愿吃苦,倔強任性,好占便宜的毛病。如今三個姐姐都已出嫁,他也成了家,娶的媳婦是本村王家的獨生女。別人說他看上的是王家的家產,還有一畝水澆地。
張之民的奶奶跟李魯的姑奶奶是妯娌,因此,李魯叫張之民表哥。他和張之方、張之朋是堂兄弟。聽李魯要打聽張之方的消息,他認為李魯也是在外面闖蕩的人,想知道張之方的事也正常。他當回事來辦,要給李魯個好印象。
又是一個星期天,張之民來到學校找李魯。
兩人沒聊幾句話,張之民就小聲說,前兩天他到鄒縣東面的鄉里趕集,一連趕了三個大集,他見到八路軍的人啦。有一個八路軍的事務長在集上買了他的一些辣椒大料,他跟人家多聊一會,說起自己家是泗城西北河村的,那人說他是泗城張莊的,還說八路軍里有不少泗城人,他問有姓張的嗎?那個事務長想了想說,有個張軍醫是泗城人。他一聽是個醫生,馬上想到張之方在濟南上學時是學醫的,他放假回來說過。
他問事務長這個張醫生是不是細高個,白凈臉,雙眼皮?事務長說是,是不是叫張之方?事務長說不是,張軍醫叫張恒。
“我一聽就心涼了,弄了半天,不是張之方?!睆堉裾f著站起身來,用手拍拍李魯的肩頭又說:“我當時急啦,問事務長能不能見一見這個張軍醫?”
事務長說:“張軍醫在魯南醫院,不在這邊?!?
我問他魯南醫院在那里?事務長說這是軍事秘密,不能說,說完就走了。
我沒辦法,這不就回來了。
李魯聽他一說,心里很高興,笑著說:“之民哥,你真有辦法,到底還是打聽到之方哥的消息啦,雖然不能確定這個張軍醫就是之方哥,但是,也很靠譜啦。你先想想,之方哥三四年不給家里來信,這說明他在外干的事,不想讓熟人知道,也不想連累家里。這個八路軍的事務長說張軍醫的長相就像之方哥,只是名字對不上。一般在外闖蕩的人,都有好幾個名字,我還不是把李祥飛改成李魯了嗎!”
“我也覺得八九不離十,看來這個張軍醫就是之方哥?!睆堉袢粲兴嫉恼f著。
停了一會,張之民對李魯說“那我們再去一趟,看看到底是不是之方哥!”
“行!等學校放暑假,我和你一起去東南鄉找找。”
李魯說完又對張之民說;“這件事對誰也不說啦!”
兩人互相看看,點點頭。
送走張之民后,李魯坐下來沉思。他想到張之朋給他說張之方要去打仗的地方,而山東這一片打仗的地方只有八路軍對日本鬼子作戰,國民黨的軍隊早跑了。張之方上戰場,必定是參加了八路軍。今天,張之民說的這個張軍醫,看來就是張之方了。
既然打聽到張之方是八路軍,正好有了引路人,我去投奔他,讓他介紹我參加八路軍也省事多了。
他想到林英,她也想和自己一起去打日本鬼子,自己也是答應她的??扇缃窳钟⒁褢言性谏?,冬天就要生孩子了,不可能一起去參加八路軍。等她生完孩子過個一年半載再一起走?可那樣時間太長了吧!
他想起這多半年來經常睡不著覺,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在奉天遭鬼子審訊的場景,那個鄭老師和幾個同學的身影在腦海里一遍遍掠過。冥冥之中好似有同學在呼喊他,在責問他。這時他會坐起來或下床走走,平靜一下心情。他曾多次許下誓愿,今生今世絕不茍且偷生,要為老師同學們報仇!他春天回來路過泰西抗日根據地時,心里就萌發了去那里參加八路軍的念頭。
現在,張之民說泗城東南鄉就有八路軍,那個張軍醫可能就是表哥張之方。這正是一個好機會,不能再拖!林英就先留在家里生孩子吧,等過個一兩年再接她去參加八路軍。對,就這么辦吧!他決定暑假去參加八路軍。拿定主意,他暗自盤算著怎樣說通林英,又怎樣才能讓爹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