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
青箬照常在建章宮的小廚房制著山楂片。
將蒸好的山楂片從蒸架上端出后,小紅走了進來。
“青箬姑娘,暮曜姑娘說有急事找我們,讓我們一同過去。”
“好,這就來。”說著,她取著一旁的籠屜將山楂片罩著便同她走了出去。
她前腳走出院子,后腳便有一人竄入小廚房內。
此人身穿釉藍色宮人服,腰間系著一只淺棕色繡茶紋的香囊。
方才青箬在忙時,他便一直隱在暗處張望。
站在小廚房內,他轉頭朝外打量一圈,確定無人后將小廚房的門關上,便徑直走到灶邊。
揭開籠屜看著正在散著熱氣的山楂片,他從袖袋里取出一只小巧黝黑的瓷瓶。
又不放心的轉頭看了眼四周,確認無人后,將瓷瓶內的粉末細細倒在山楂片上。
待粉末徹底溶于山楂片內不見異樣,他才將籠屜蓋回原位。
忽然,一道翠亮的女音從頭頂的窗外傳來,“吳爽,你怎私下給陛下加餐呀?”那語氣中帶著三分疑惑,三分奚弄,其余的俱是冷意。
吳爽抬頭,看到青箬好整以暇的交疊著雙手,面容似笑非笑。
他心里頓時忌憚幾分,“你,你怎么回來了?”說話間,他將自己手里的瓷瓶藏在身后。
他的手方伸到身后,一只大掌如鐵鉗般抓著他的手腕,將它提了起來,“手里藏了什么?”身后的說話聲,冷硬、寡淡,像是凌遲的刀一樣刺入他的心肺。
他轉頭看去,涼妄正將他手里的瓷瓶抽了出來,冷冷的眸光像是戰場呼嘯而過的寒風,驚得他整個人忍不住的顫栗。
他怎么在這兒?
涼妄只是禁軍統領,并非是景興帝的貼身護衛。
這段封閉的時日,他調集數倍禁軍駐守建章宮內外,而自己一直守在昭陽殿外,若無旨意極少入殿內。
吳爽知曉事情已經暴露,他轉頭看向青箬,眸色如涼,“你是故意的?”
青箬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你怎么會知曉?”
青箬面上一派純澈,只是眼底卻浮動著冷意,“你自己說的呀。”
吳爽愣了下,而后想到什么,啞著聲音看著她,“那天晚上,你聽見了?”
青箬的無聲,正好回應他所猜測的沒錯。
“你是故意同小紅出去,然后將計就計?”
青箬搖了搖頭,“今日若非小紅,我也會出去。”
“為何?”知曉她有意防著自己,他才將目標放在她的身上。
“若是我不出去,你如何尋得機會下手?”
吳爽的臉色愈發難看,看著她的眼神如蛇出的芯子,陰冷,悚然。
“自那晚以后,我便處處留心,只是若只防著你一人,勢必讓你疑心。
“便也將小圓子同你一起,這樣你雖疑心卻也只是覺得我恃權驕橫,便不會想到我別有所想。”
“可是,后來我又想,如此防著你,你便不能動手,那以后呢?”
“留著你終究是個禍患。”她的聲音越發冷冽,“不如替你創造機會,讓你跳出來,一勞永逸。”
吳爽壓抑著,奈何心里氣急,呼吸聲漸濃,面色變得愈發猙獰難看。
他嘶吼著,“賤人,居然壞我的事。”說話間朝她撲去,奈何雙臂正被涼妄緊緊的牽制著,他只能如小丑一般在原地跳著。
這幾日,他一直沒有得到近景興帝身旁侍候的機會,正著急間看到景興帝用完湯藥后又接著用山楂片,已經持續半月時間。
既然無法近身,那便將計劃放在山楂片上。
山楂片是龍青箬親手所制,蒸完后須得晾涼片刻,若是事情敗露,她便成了自己的替罪羊。
故此,他便悄悄跟了龍青箬幾日。
今日好不容易讓人將她引開,便著手行事。
卻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黃雀與蟬竟是同一人。
他心里雖恨,卻也無法改變事實,整個人像是斗敗的公雞一般委頓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