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乾一直站在旁邊伺候茶水，二人的談話他聽得仔細(xì)，聽到馮先生說要關(guān)店，他心里有些著急，插話說道：“先生，門面可不能關(guān)!”

小六看了他一眼，笑著逗他說：“怎么，你才來了半日，就跟磐匠坊有感情了？還是你不舍得二樓的那間廂房？你放心，就算關(guān)了店，我也會另給你找住的地方，難道我還能再把你扔回街上不成？”

鄭乾嘿嘿傻笑著說：“不是，我想的不是這個。”他給馮先生添上茶水，接著又說：“我以前要飯的時候，聽說書的講古代陶朱公的故事，陶朱公說，做生意，就要‘能接納，禮文相待，交往者眾’。若是把這鋪子關(guān)了，去哪里接待客人？雖然一時能免了少數(shù)客人寒心，可是磐匠坊連待客的門面都沒有，更別提能做到‘交往者眾’了！”

陶朱公范蠡，世人都尊稱為商圣，更有許多生意人尊之為財神。小六來到寧國有一段時間了，對陶朱公也是有所耳聞。只是她沒有想到鄭乾一個在街上討生活的小叫花子，竟將陶朱公的話記得一清二楚，還是從說書的那里聽來的。想來這孩子打小吃了不少苦，但是胸中有大志，如非如此，他又怎會對經(jīng)商之事如此上心，小小年紀(jì)就想著賺錢的事。沒有人教他，他就去聽說書先生講故事，將這經(jīng)商的道理銘記于心。這孩子果真如同那巖縫里的幼苗，懂得自己努力伸展去觸碰陽光。

小六點了點頭，示意鄭乾繼續(xù)說下去。鄭乾見小六和馮先生都沒有生氣，自己的膽子也大了些，繼續(xù)說道：“陶朱公還說過，‘買賣要隨時，切勿拖延，拖延則機會失’。如今有客人登門是好事，得抓住機會，不能把白花花的銀子放跑了才對！”

小六問他：“那你說，咱們該怎么抓住當(dāng)下的機會呢？現(xiàn)下店里缺人手，這可是鐵板釘釘?shù)氖隆！?

這回鄭乾有些語塞了，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可就難為我了，說書的也沒講過啊。不過我聽馮先生剛才說汴京城里有不少工匠隊，要是東家手里寬綽，何不買下一支工匠隊來應(yīng)急？”

小六聽完他的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笑著起來：“你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她扭頭看向馮先生，又說：“先生，咱們在新安蓋的八處院子已經(jīng)賣出去了。自從安置在那里的難民分散離開，上門求著買房的大戶絡(luò)繹不絕，八處院子都賣出了好價錢。再加上我們從‘家’里帶來的，還有在夜陵賺下的，如今咱們手里銀子充足。莫說是買一支工匠隊，就是把整個汴京的工匠隊都吃下來也不成問題。如果請先生把著關(guān)，買下三四支工匠隊，先生覺得磐匠坊能對外正常運作起來嗎？”

鄭乾張大了嘴巴，心里暗想，買下整個汴京的工匠隊，這得花多少錢啊。

馮先生稍稍想了一下答道：“如果咱們手里真能多出三四支工匠隊，屆時可以一頭忙昭王府，一頭忙門面上的生意，兩邊齊頭并進，沒有問題。磐匠坊可以正常營業(yè)接待客人，昭王府那邊也不會耽誤進度。咱們以前在新安蓋天字號的時候，其他七處房子也是同時開工的。如今我手下已經(jīng)調(diào)教出不少能獨當(dāng)一面的匠人，只要將人手分配好，定然不會出什么岔子。”

小六還是有些擔(dān)心：“若是磐匠坊放開攬客，生意多了，一切都需由先生統(tǒng)籌管理，到時恐怕先生少不得要奔波勞累。”

馮先生笑著說：“東家不用擔(dān)心，給我尋輛好馬車，到時我就坐著馬車去動工的地方查看，這算不是什么體力活，我還是應(yīng)付得來的！”

小六說：“雖然大伙兒嘴上都稱您先生，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在這磐匠坊里，您就是管事的掌柜，操心的事兒若是太多，我怕你會吃不消。”

馮先生擺擺手：“東家小瞧我了，新安郡上千的民居同時開工，不也沒出什么亂嗎？等談攏了買哪幾家工匠隊，就讓明達把又意向的客人重新請一下，我派幾個有經(jīng)驗的匠人跟著去看看施工的地段，回來直接簽契約就行。日后只要咱們?nèi)耸殖渥悖@些都不是問題。”

小六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她雖沒說話，馮先生卻已猜出了七八分，說道：“東家有什么籌劃，只管放手去做。我馮某人帶出來的這群匠人，保證不會扯后腿！士可為知己者死，東家對我有知遇之恩，還同我顧慮什么？”說著他笑了起來。

小六看了看馮先生，心里卻仍有擔(dān)憂。她想把磐匠坊做大，可磐匠坊做得越大馮先生就越累，她布局之前不得不顧及馮先生的感受。但是既然馮先生不怵，愿意同她闖蕩，后頭的安排也不能拖得太久。磐匠坊是她在寧國經(jīng)商的一個跳板，是她積累本金的通道，本金積累得越早，越有利于后續(xù)買賣的推動。她感激地看著馮先生：“先生這么說，我可是會當(dāng)真的。我一直把先生當(dāng)家人看，日后若是操勞了，先生可千萬別怨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