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掛，已經是亥時了。施姑來到小六臥房外面，看到屋里的燭火還亮著，她輕輕敲了敲門：“公主，還沒歇息嗎？”

小六和沁兒正躺在床上，沁兒在里側，小六在外側。小六沖著門外喊：“姑姑，已經躺下了！”

“沁丫頭，你把燈熄了就出來吧。白日里這許多波折，讓六公主好好睡一覺。”施姑輕聲沖著里面說。

沁兒不安的對小六說：“還是讓我回自己房間睡吧，這是你的床榻，我心里不踏實。”

小六不同意，又沖門外喊：“姑姑，我一個人睡害怕，沁兒今晚在這里陪我，姑姑先回去吧！”

“是。”施姑答應了一聲。小六掀開床幃往外看，看到窗紙上的人影漸漸遠去消失。

她重新躺下，看了看沁兒包著紗布的手，心疼地問：“你的手還疼嗎？”兩個小丫頭今日一同挨了手板，同病相憐，彼此心里也更近了，只是小六對沁兒還多著一份愧疚。

“不疼了，佩蘭姐姐打得不重，涂上藥早不礙事了。倒是你，陛下打得那么用力，又打了二十下，你疼嗎？”

小六摸了一下挨打的手：“我這頓打是應該的，就是連累你受委屈了。”

沁兒忙說：“別這么說，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委屈，今日的事反而讓我更敬重娘娘了，她對你真得是用心良苦。對了，你沒生陛下的氣吧？”

小六嘟了一下嘴：“我氣他，他以前從沒沖我發過這么大的火，但是我聽了娘親的話以后，就不那么氣了。從前總覺得爹爹古板，慢慢的才明白，他身上背負了太多東西，現在想想，他的古板也挺讓人敬佩的。”

小六趿著鞋，去熄了蠟燭，又躺回床上，對沁兒說：“你白天罰站也累壞了，不說了，快點睡吧！”

沁兒聽話地閉上了眼，她確實累了，很快就睡著了。小六在旁邊眨巴著眼睛朝上看，心里計算著時辰。她記得真切，白日里龍淵娘娘對她說“今晚子時”。

又過了一會兒，她悄悄坐起身來，小心地看了看熟睡中的沁兒，躡手躡腳下了床，披上外衣，悄悄走了出來。

朱宮里一片靜謐，各屋里的燈都已熄了。她悄悄走出朱宮大門，朝神壇方向走去。

雖說月亮很大，有月亮照著，能看到腳下的路，可是遠處四下里都是一片漆黑。小六心里有些打怵，她一邊給自己鼓氣，一邊硬著額頭往前頭。一陣涼風吹來，她渾身猛地一哆嗦：“媽呀！”她驚叫一聲，轉身跑了回來。

“沁兒，醒醒。”小六輕輕搖著沁兒的手臂。

沁兒睜開朦朧的雙眼，迷迷糊糊地問：“公主，怎么了？”

小六輕輕拍她的臉好讓她快點清醒過來：“我一個人害怕，你陪著我去。”

“去哪兒？”

“神壇。”

沁兒聽到這兩個字，猛地坐了起來，立刻就清醒了，緊張地問：“又去神壇做什么？”

小六遞過沁兒的衣服催促道：“你快把衣服穿上，沒時間了，咱們邊走邊說。”

沁兒接過衣服，并不打算穿，她又勸道：“不能去！白天剛因為去神壇受了罰，晚上再偷偷跑去去，讓陛下知道了可怎么了得？”

小六有些著急，擔心誤了時辰：“你不去，我就自己去。”說著就走出了臥房。沁兒只好穿上衣服，拈著手腳跟了出來。

殿外大道上，兩個人挽著胳膊，蜷著肩膀朝神壇方向走去，邊走邊四下打探觀察著。

終于，二人來到了神壇門前，小六用力推開門，長松一口氣：“還好爹爹沒讓人把門鎖上。”

小六邁步走了進去，沁兒心里發怵，朝身后看了看，一片黑漆漆的，趕緊也走了進去，進去后又小心地將大門關上。

小六拉著沁兒來到龍淵圣像下，對沁兒說：“這就是龍淵娘娘。”說著小六跪了下來，沁兒也跟著跪下。

兩個人不再說話，就在那里虔誠地跪著。小六感覺被一股能量包裹保護著，心里的恐懼已散去了大半。

“鐺……”鐘聲從遠處傳來，已經子時了。

又跪了一會兒，什么也沒有發生，沁兒疑惑地問：“公主，你白天真聽到龍淵娘娘說話了？”

小六抬頭看著圣像：“聽到了，龍淵娘娘說得很清楚，就是子時，再等等吧。”

“啊……”沁兒突然低聲驚叫了一下，她一把抱住小六，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那里……那是什么東西？”小六順著沁兒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樹底下有個綠幽幽的東西在放光。

小六瞇著眼睛仔細看：“難道是宮女說的鬼火？”

“鬼火？”這下沁兒更怕了，她以前在青吟巷聽過不少怪談，據說鬼火后面往往都跟著臟東西，是能吃人的。

那鬼火似乎也覺察到了她們，跳躍著這邊靠近而來。

沁兒嚇得直哆嗦，她想拉起小六往外跑，可是兩條腿早就不聽使喚了。

那東西越來越近了，沁兒嚇得緊緊抱著小六，眼淚都快嚇了出來。小六見那東西走近，看清楚了反而不覺得害怕了，她直勾勾地盯著鬼火：“好像不是鬼火，像是個球。”

那東西終于蹦到了她倆跟前，圍著兩人打轉兒。沁兒一直閉著眼睛把頭埋在小六身上不敢看，她感覺到那東西在蹭她，嚇得哇哇直叫。

小六拍了拍沁兒：“別害怕，不是鬼火，是個球球，長得還挺好看的。”

沁兒慢慢睜開眼睛，眼前出現的是個綠色球狀的小家伙，沒有手也沒有腿，但是長了一對大耳朵，兩只大眼睛也忽閃忽閃的，看上去并沒有惡意。“這是什么呀？”她不解的問。

小六俯下身子沖那小球說：“是龍淵娘娘讓你來的嗎？”

小球不會說話，只在那里跳來跳去的，似乎很開心。

小六試著伸出雙手去捧它，它一點也不反感。小六把它摟在懷里，輕輕撫摸著：“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家吧。”

那小家伙并不理會，只自顧在小六懷里撒嬌似的滾來滾去。

沁兒小心的用手指碰了碰它，軟軟的，像只小貓兒一樣。

小六仰起頭看著神像，自言自語地說：“是龍淵娘娘讓你來找我的嗎？”

兩人又在神殿等了許久，龍淵娘娘一直沒有出現，她們只好抱著小球返回了朱宮。

翌日清晨，天剛亮小六就拉著沁兒跑去了天一閣。

小六將懷里的小球放到桌上，小球在桌上好奇地跳來跳去，鰲老低著脖子仔細看。

他皺著眉頭看了許久，似乎有些疑惑：“難道是……”

鰲老轉身走到一個架子旁，取下一本舊書，一頁一頁地查閱著。終于，他指著其中一頁笑著說：“真的是風波子！這可是個罕見的東西啊！”

小六問：“鰲爺爺，風波子是什么？它不會說話嗎？”

鰲老將那一頁細細看完，把書放了回去，對小六說：“它雖不會說話，但是成年以后卻是了不得。它既愿意跟著你，你就好好待它，日后能派上大用途。”

小六更好奇了：“它現在也是個孩子嗎？再過多久才能成年啊？”

鰲老笑著說：“待時機成熟時，你自然就會知道了。”

“那平時喂它吃什么呢？”

“你把它帶到園子里，餓了它會自己找吃的。孩子，你可撿到了一個寶啊！”

小六趴在桌子上，伸手去逗那小家伙，風波子以為小六在與它游戲，開心的在桌子上滾來滾去。小六越看越喜歡：“風波子，原來你的名字叫風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