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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游蕩在神武川

  • 王候從種田開始
  • 兇猛的老狐貍
  • 3396字
  • 2020-09-17 10:16:05

終于,建瑭忙活完了,把刀上的血在皮袍上拭干凈,還給了進通。兩個人抬著沉重的濕熊皮,搭到一塊向陽的石頭上晾曬,建瑭指著那對熊掌,說道:“這是你的了。”

進通沒好氣的說道:“我可不要別人的東西,不然阿爸會揍死我。”

建瑭哈哈大笑,說道:“我們沙陀人的規矩,任何獵物,見者有份。我早就準備好了石頭,在這洞子上等了2天了,這懶畜生就是不出洞,我始終沒有機會,要不是你冒冒失失的跑到這里,還不知道要等多久,你也算出了力。”

說完,他爬上一塊巨石,單膝跪倒,滴著鮮血的雙手伸向蒼天,用突厥語大聲唱道:

主宰森林和曠野的伊金瑪納罕啊

你是我們的朋友

請乘坐這匹難馴的黑馬

回到你金色的寶座上吧

主宰蒼天和白云的瑪納罕騰格里神啊

你是我們的同伴

請騎上這匹美麗的騍馬

回到你尊貴的寶座上吧

見進通還在站著發愣,建瑭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又狠踢了兩腳,罵道:“混賬!你明明知道這樣殘殺生靈,神佛會怪罪,居然還愣著什么也不做?!

你就不怕天神的懲罰么?真是不可理喻的小蠻子!我看你就不像是沙陀人,你是黨項人,是契丹人,是混賬吐谷渾人!”

進通一邊捂住頭臉,一邊大聲喊道:“我不懂突厥語!我聽不懂你唱的是什么!”

建瑭不管不顧,狠揍了進通一頓,才找了塊石頭坐下,把手上的血在袍襟上蹭了蹭,從背囊里拿出一塊烤的半生不熟的兔肉,大口啃食起來。

見進通已經站起來了,建塘將兔肉狠撕成兩片,扔給進通,整個過程一言不發,顯然還生著氣。

進通也餓了,坐到建瑭身邊,一邊啃食著兔肉,一邊把懷中的胡餅摸出來遞給建瑭。見面分一半的規矩,他學的很快。

建瑭啃了幾口胡餅,氣才稍微消了些,他指著無盡的山林說道:“這片山叫臥羊場,這個山洞是牧人躲避風霜雨雪的所在,去年冬天就讓這畜生占據了。

按說春天是萬獸孕育的季節,不該來山里射獵,可我是來奪回我們被人搶走的東西,你小子跑到這里干什么?活的不耐煩了么?”

進通說道:“我是來找。。。恒山韭。”

建瑭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進通,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真是個蠢家伙,韭這種東西喜陽畏陰,你在這大山的陰面能找到韭才是怪事!”

進通點點頭,說道:“明白了,不過我雖然沒有找到恒山韭,可是我找到了熱泉眼,不算白來一趟。”

建瑭點點頭,說道:“是啊,熱泉,那東西神武川有不少,新城北面就有,過了毗沙天王寺,木塔山腳下就有一處。”

進通眼睛亮了,他感覺到了,他的犁很快就會發揮作用。

兩個沙陀兒飽餐一頓,很快熟悉起來,不知不覺天色已晚,火紅的太陽漸漸西垂,晚霞染紅了渾河上游的群山。

建瑭說道:“你的腳力不行了,回不去新城,這里也不能過夜。天一黑,成群的狼就奔著熊肉來了,往東不遠就是亂嶺關,那里有個興國禪林寺,我們去寺里胡亂睡一晚。”

兩人一齊動手,收拾好他們的熊皮、熊掌和熊膽,一齊用力,搭到建塘的馬背上,熊肉都棄了。隨后他們各自牽著馬,沿著山間小徑向東而去。

興國禪林寺是個山間荒寺,統共沒有三五個僧人,香火慘淡。這寺廟占地卻很廣,寺中有不少古樹,看來這寺廟年頭不少了。

亂嶺關是廢棄的小關口,有一條通往云州的小路,不少商旅趕著車輛和牛羊從這里通過。當年河東節度使王顎為了征收賦斂,在這里設立了關口,駐有一小隊兵馬,于是修建了這座深山寺廟。

后來渾河水泛濫,引發了支流西神溪水、亂嶺關水、遠望峪水和凌云口水一齊泛濫,淹沒了這條山間道路,關口只能廢棄了,興國禪林寺也就衰敗下來。

山門破敗,兩人拉著牲口,甚至不用敲門,直接就進了寺廟,幾個胡餅就算是香火錢了。躺在破敗的禪房里,透過零落的屋瓦可以看到閃閃星光。

進通裹著軍用披氈,腦袋里頭胡思亂想,這大山之中曾經發生過多少神奇的往事啊。。。無所不能的菩薩,剛毅嚴厲的山神,至高無上的君王,神出鬼沒的山賊,還有美麗絕倫的山鬼,這些奇妙的精靈都會遇到山僧,這樣的星光月夜之下,那會發生什么吶?

史建瑭卻一直在喋喋不休:“你這胳膊軟的像柳條,腿卻硬的像榆木,開不得弓也騎不得馬,你能干什么吶?

千萬別一個人往西面桑干河那邊走,那些薩葛部的小家伙能打的很,你干不過他們。也別往北面走,歸義軍的回紇人也不是好惹的。

南面嘛,你頂多到那些稽胡或者漢人村子里,偷他們些落花生。不要往朔州那個方向走了,那里的漢兒、突厥兒,個頂個都是硬漢子,會把你揍成一灘泥。。。”

建瑭的話語似乎有一種魔力,雖然他根本就沒聽進去,只是耳邊一些無意義的詞語,卻讓進通幻想的頭腦平靜下來,慢慢進入夢鄉。

天剛微明,兩個沙陀兒就收拾好行裝出發了。到了安邊鎮,建瑭給進通換了一匹騸馬,和安慶部的小伙伴們大吃大喝了一頓,才放進通回新城。

安慶部是沙陀三部中最忠誠于王氏的部落,進通認識了安金全、安元信兄弟,勇武善戰的安福遷,樸實友好的李德珫,直言不諱的康義誠。

這些好斗的勇敢小兒,世世代代都是沙陀軍將校,他們也即將走上相同的命運。就算是康義誠與進通同歲,年齒稚弱,騎射功夫還是比進通好的多。

進通沒有挨揍,敦厚的李德珫甚至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你現在太小,還不到長力氣的時候,別著急,硬功夫不是一朝一夕連成的,勤加習練就好。”

在塞北之地,進通很少聽到這么溫和的話語,讓他忽然想到了太行山尊賢里的親兄運哥。

“七哥,我明白,我不會給沙陀三部丟人的。”進通學著建瑭,稱呼德珫為七哥。

康義誠大笑起來:“傻瓜,你讓建瑭騙了,他拿騸馬換了你一匹騍馬!”

進通笑笑,什么也沒說,縱身上馬,飛馳而去。

進通沒有聽他安慶部朋友的話,隨后的日子,他騎著他的煽馬走遍了神武川的山水。他經常被揍的鼻青臉腫,馬匹鞍袋也經常被搶走,但是他沒有放棄。

他是沙陀戰士,他絕不會當縮頭烏龜,他可以被人揍死,卻不能被別人嚇死。

有的時候存璋,或者安慶部的建瑭、安金全、安元信、李德珫、安福遷這些人會和他一起,那往往會釀成一場大混戰,入侵者們寡不敵眾,多數情況都會被人揍的落荒而逃。

雁北小兒們的爭斗,顯然是驛站小兒斗毆不能比的。他們還不到動刀動弓的年紀,但是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少年妥協求饒,根本就不可能有樊老大、王大夯或者吐谷渾商賈子的那種諂諛獻媚,邊塞的靈魂太驕傲,也太一根筋。

這樣的爭斗,將一直持續到他們成年,那時候比試的可就不是拳頭腰腿了,而是實打實的弓馬騎射,血濺三尺。

沒有任何塞下少年肯在騎射上輸給他人,除非是王氏三郎那種人,他們具有神佛賜予的力量,凡人是不可能超越的。

偶爾進通會到桑干河西岸,他學著他的沙陀兄弟,抱著吹膨起的牛尿脬,哆哆嗦嗦的涉過冰冷的桑干河,在無盡的蠻荒追逐野兔和鹿群。

相對于桑干河東岸,西岸要荒涼的多,廣袤的土地上人口稀少,主要是一些回紇和九姓鐵勒部落,種植小麥,放牧羊馬。

這些說突厥語的家伙嚴峻強悍,主要生活在潤澤和鎮子海四周,龍山寺是他們最大的精神寄托。進通不知道,西岸的神佛和沙陀人的神佛是不是一回事,有沒有神通廣大的文殊菩薩,有沒有會誦讀佛經的老僧。

從回紇人的地盤繼續向西,就進入了莽莽洪濤山和管涔山,赫連部吐谷渾在山中的靜邊軍,那里土地貧瘠,只能種植大麥、糜子和豌豆。

桑干河兩岸肥沃的土地,令靜邊軍的吐谷渾人垂涎欲滴。可是他們一旦進入桑干河西岸平原,沙陀人、稽胡人、漢人就會渡過桑干河,和他們的回紇兄弟并肩戰斗,把吐谷渾人打的丟盔棄甲。

如果有需要,蔚州橫野軍的五部鐵勒,朔州默啜部突厥也會前來支援,那將是一支大軍,這個時候還沒有人意識到,這支大軍將是四海的征服者。

有時候,偏關河流域的黨項羌,會越過管涔山和鄯陽關,到達云中新城,帶著他們的雕翎和氂牛尾來交易。還有殺虎口方向來的韃靼人和契苾部鐵勒人,他們要到云州或者沙陀軍換取布匹、鹽和小麥。

對于這些人,沙陀人是歡迎的,會用美酒和歌舞招待他們。但他們要是成群結隊,帶著彎刀利箭而來,沙陀人就會帶著桑干河諸部呼嘯而至,把他們殺個干干凈凈。

進通立馬在荒廢的斷壁殘垣,感到無比不解。

按杜堆金所說,這里曾經是鮮卑北魏王畿,從回紇人的龍山寺向北二十里外,拓跋氏曾經修了三座城,早起城、日中城和日沒城,防御從莽莽大山里涌出來的貧苦蠻族。

可是眼前只有無盡的荒草,大片夯土斷壁,翻倒的譙樓,野狐和獾子來去匆匆,地平線上是回紇人的牛群,正在悠閑的吃草。

那偉大的鮮卑王朝,輝煌的大同帝都,是如何變成了這等模樣。

想到有一天,他的云中新城也可能變成一派碧草黃沙,他忍不住的想痛哭一場。不不不,王氏不是拓跋氏,他要用他的血和肉保護神武川,絕不讓鮮卑人的悲劇發生在沙陀軍。

進通信馬由韁,任由馬匹在蒿草殘垣之間游蕩,有些失神。就在這時,他聽到不遠處有低低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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