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司法參軍
- 王候從種田開始
- 兇猛的老狐貍
- 3182字
- 2020-12-27 22:31:58
到晌午時分,對沙陀嫌犯的監(jiān)管松懈了些。
嗣昭塞了一枚薩珊銀幣給公人,這黑衣吏告訴他,他的一個同伴食用了粘草菇和黃酒,就此昏睡,一直沒有醒來,這證實了嗣昭對羅氏的懷疑。
現(xiàn)在正嚴(yán)訊羅氏,上了拶刑,不過這女人咬牙苦熬,暫時還沒什么消息。沙陀人雖然并未徹底解除嫌疑,但已經(jīng)可以自由走動,只要不出河谷店。
嗣昭找到高文集和安敬思,和他們說了這兩日與胡聰?shù)亩分嵌酚拢簿此甲钍遣荒停?dāng)即就要闖到羅氏的檻房,喝問那個假羅氏。
嗣昭把暴躁的粟特人攔住,沉聲說道:“不要莽撞,看看津市上有何收獲再說,按時辰算,他們應(yīng)該快回來了。”
高文集皺著眉頭說道:“若是。。。沒有收獲吶?”
嗣昭淡淡道:“這就是一場雙陸博戲,他們要把罪名栽在我們頭上,我們要把他們揪出來,現(xiàn)在還不到翻骰盅的時候。就算津市上沒有收獲,那羅氏也未必熬得住刑,你們慌什么。”
沙陀人似乎渡過了最艱難的階段,趕集的店中仆人還沒有回到河谷店,兩個便裝公人就拖著一個半死的人回到河谷店,正是在市上無故與那老仆搭訕,試圖打探店內(nèi)消息的家伙。
安敬思從窗口看到了這一幕,匆匆跑到嗣昭的房間,告訴了他這個喜訊。這一招請君入甕到底還是成功了,但嗣昭的臉上卻沒有喜色,反倒更加憂慮了。
安敬思粗聲大氣的罵道:“南蠻兒,你莫要死氣活樣,若官府冤枉我,爺爺就先揍死你。”
嗣昭苦笑道:“真正的麻煩不是快完結(jié)了,而是快開始了,你知道他們抓的是誰?又知道他會說什么?”
安敬思冷哼一聲,說道:“管他是誰,與我等無干就好。”
嗣昭嘆息一聲,說道:“就怕與我們有關(guān)啊。。。敬思,你先回去,什么都不要說,也不要做,不然我們還是脫不了身。”
安敬思審慎的看著嗣昭,問道:“你到底看出了什么?”
嗣昭說道:“現(xiàn)在還不好說,我要找個法子,單獨(dú)和那個笨賊說句話,你莫要壞了我的事,給大家添麻煩。”
安敬思滿腹狐疑的走了,嗣昭則站在窗前,靜靜看著庭中枯樹昏鴉,腦中的車輪又飛快的旋轉(zhuǎn)起來,陳嬌娥悄悄走過來,默默站在他身旁,雪白的小手握住了嗣昭粗糙的大手。
申時初刻,朔州司法參軍蔣恒到了河谷店,接管了整個案子,還帶著屬員和一條青犬。
嗣昭又付出了一枚薩珊銀幣,得知了津市賊人的身份。。。他是朔州義誠坊何瞿的家奴,也就是張迪妻妹的夫家。
姊妹合謀殺人的猜測,似乎越來越得到了證實。
天將黃昏,司法參軍蔣恒單獨(dú)召見了嗣昭,這是一個30歲左右的魁梧漢子,靠軍功入仕。他曾與沙陀軍在泗州并肩奮戰(zhàn),與王三郎恪用更是生死之交,聽說王氏子弟在朔州攤上了人命官司,早就關(guān)注上了這樁案子。
一連幾日,鄯陽縣尉胡聰?shù)姆A報都語焉不詳,似乎越來越對沙陀人不利。他擔(dān)心嗣昭安危,索性親自來到河谷店,打發(fā)走了胡聰,倒是留下崔萬鴻協(xié)助辦案。
一到河谷店,他就親自訊問了羅氏,羅氏抵死不招。接著又提審了何氏家奴何烏鑊,就是津市上抓獲的家伙,這人是個軟骨頭,交待了是何瞿安排他到河谷店打探消息,其他卻一概不知。
但這已經(jīng)足夠了,因為何烏鑊到臘河津的時候,正是案發(fā)當(dāng)日,河谷店已經(jīng)封鎖,不會有人給朔州報喪,挑擔(dān)親戚不可能知道這里出了兇案,更不會派人來打探消息。
除非。。。何家提前知道了兇案。
何瞿脆弱的心志,使他最終露出了馬腳,他太惶恐,做不到裝聾作啞,不動聲色,所以做出了派人打探消息的蠢事,這何烏鑊更蠢,竟然真的與店里的人接觸。
蔣恒可不是胡聰,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斷案也算精明,一聽就知道有問題。他立即給朔州法曹行文,命他們抓捕何瞿一家,下到朔州大獄聽勘。
一切處置妥當(dāng),才召嗣昭問話,這次是真正的燈下召對,只有蔣恒和嗣昭二人。
嗣昭恭恭敬敬的向蔣恒行了禮,司法參軍不動聲色的說道:“免禮。說起來,沒有你。。。此案也不會這么快就有了眉目,你的猜測雖然不完全對,但也與事實想去不遠(yuǎn)。”
嗣昭低聲問道:“假羅氏招供了?”
蔣恒淡淡說道:“現(xiàn)在還沒有招,可是何家人口不少,我就不信都是硬骨頭,他們早晚要招。”
嗣昭說道:“就算是有口供,沒有物證,終究不是鐵案,他們。。。他們可不是何家這幾個人,和假羅氏一同住店的那些人,就是同伙。”
蔣恒冷笑道:“都已經(jīng)逮拿了。”停了一下,他看著嗣昭問道:“你知道本官為何不提審他們么?”
嗣昭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他們勢力很大,大同軍府都奈何他們不得,明公莫非有所顧忌不成?”
蔣恒搖搖頭,說道:“也不像你想的那么繁復(fù),朔州刺史劉公的母親有消渴之癥,非海德彬用藥不可,把海家下了獄,就等于害了劉老夫人的性命,你想他肯么?
胡聰也不是真糊涂,他早知道這會牽連到那個教門,深挖此案,就等于是要招惹朔州刺史。作為下僚,他為何要得罪上憲?你們的性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所以我非來不可,不然對不住你父親。”
嗣昭躬身施禮,沉聲說道:“救命之恩,昭永不敢忘。”
蔣恒撫著胡須說道:“罷了罷了,只要我在朔州,就不能讓沙陀兒冤死。但我也頭大如斗啊,這結(jié)案判詞要怎么寫,可是一個大學(xué)問。”
嗣昭點(diǎn)頭道:“如此說來。。。海家是斷斷不能受牽連的?”
蔣恒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如果不用刑拷掠,這些家伙不會招供,若嚴(yán)加訊問,就一定會牽連海家,這就是我的為難之處,你曉得么?”
嗣昭緩緩說道:“那就只有把姊妹合謀殺人辦成鐵案,小子還是以為,這河谷店中一定有證據(jù)。。。一定有。”
蔣恒忽然站起身,沉聲說道:“你隨我來。”
嗣昭只得站起身來,跟著蔣恒來到東廂房,幾個黑衣公人守在門口,衙門里的青犬蹲在門旁。見蔣恒來了,歡天喜地的撲過來,蔣恒把青犬叱退,崔萬鴻上前把房門推開,點(diǎn)燃了油燈。
這是河谷店兇案的停尸房,竹席上躺著胖掌柜張迪,血跡斑斑,旁邊還躺著一個人。崔萬鴻舉著油燈來到第二具尸首旁邊,這是一個女人,布衣荊釵,黑繒包頭,正是羅氏!
崔萬鴻把油燈放到地上,退到一旁,嗣昭蹲下來,拿起她的右手,借著微弱燈光觀看。果然有一個豆大的胎記,頸部有一道大口子,血都流干了,臉色慘白如紙,雙目無神。
嗣昭嘆道:“這是真羅氏。。。想不到。”
崔萬鴻說道:“和你一樣,蔣公也相信店中一定有證物,所以來到河谷店以后,立即讓我們牽著青雀搜索,然后就在后院一棵大楊樹下發(fā)現(xiàn)了她。”
嗣昭站起身,皺著眉頭說道:“如此就不是姊妹合謀殺人案,這是手足相殘案。可是。。。朔州義誠里何家那位夫人,又是何人?”
崔萬鴻干枯的臉在燈火下陰晴不定,他緩緩說道:“反正都押在朔州大牢,回去之后嚴(yán)審,總能真相大白。”
嗣昭搖頭說道:“既然不是姊妹合謀,那么躺在這里的這位真羅氏,為何要用藥菌迷倒我們吶?這不是給假羅氏借刀殺人。。。創(chuàng)造了機(jī)會么?”
崔萬鴻緩緩說道:“還有一層,既然假羅氏一伙殺害了張迪夫婦,又為何把張迪留在現(xiàn)場,將真羅氏的尸身埋在后院樹下吶?把兩具尸體都埋了,豈不是一了百了,留一個埋一個,這又是何意?”
蔣恒淡淡說道:“這一層倒是不難理解,若店東夫婦二人都不見了,官府一定窮搜店里,終究還是藏不住,早晚還是查到他們身上。不如借刀殺人,鐵證如山,官府拿住嗣昭一干人等結(jié)案,誰還會去搜庭院?”
嗣昭說道:“還有一層,他們殺害人命,就是為了要這個河津邸店。張掌家死了,羅氏繼承此店順理成章,卻不知他們偷天換日,已經(jīng)把人換了。”
崔萬鴻嘆息的說道:“這假羅氏忒也狠毒,竟然殺死親姊一家,就為了這么一個小店,真是禽獸不如。”
嗣昭嘆息道:“若只是為了這么點(diǎn)產(chǎn)業(yè),那倒好辦了,沒那么簡單啊。。。人一旦迷信什么,任何喪心病狂的事情都干的出來。”
蔣恒忽然干咳一聲,沉聲說道:“嗣昭,走吧。”
嗣昭點(diǎn)點(diǎn)頭,心知蔣恒外粗內(nèi)細(xì),不愿旁人知道過多內(nèi)情,就不再多說,跟著蔣恒回到客房,重新分賓主落座。
蔣恒說道:“真羅氏為何把你們迷倒,你想到了么?”
嗣昭苦笑道:“小子愚魯,實在是想不明白,不過嘛。。。如果能讓我見這假羅氏一面,也許我能問清楚。更要緊的是,也許我能說服她,解了明公的難題。”
蔣恒眉角一揚(yáng),問道:“你有什么法子?”
嗣昭堅定的說道:“每個人都有所愛,這就是人的短處。他們這些人最在意什么,沒有比我更清楚的了,我相信我能說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