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二日,依舊是陰雨天,已經是早晨了,天色卻還是十分暗沉,只有忽然來的幾道閃電,才叫這個世界有了幾分光亮,竹猗休息了一晚后,精神狀態也有所恢復,精神頭還是有些暈,她穿著的簡單,打了把傘便出發去了計司局。
一手交手鏈,一手給通證,一張可以離開罪門的牌子遞到了竹猗手上,伊蘭問:“今天走嗎?”
“不,明天。”竹猗接過牌子,“今天還要辦點事?!彼锌聪蛞撂m,明明是同一個人,這個伊蘭卻比從前那個更加冷漠點,從前的伊蘭外冷內熱,兇是兇了點。
“嗯......那我走了?!敝疋⒄f道,把牌子往口袋里一放,臨到門口前,竹猗又停下了腳步,她側過臉,說道,“再見,伊蘭姐姐?!?
伊蘭的神色有那么一刻的愣住,瞬間后,又恢復了以往的冷漠,只淡淡道了聲:“嗯?!北阌种肿约旱氖氯チ?,很奇怪,那一瞬間,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記起來,那句姐姐又似乎是與記憶中的那聲重疊了,可一瞬過后,她忘了,究竟是什么事情,又是誰,曾經也這么叫過自己“伊蘭姐姐”......
今天的時間,似乎過的非常的快,大概也是因為竹猗的頭太疼,坐在房里,昏昏沉沉的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天色依舊是十分的昏沉,若不是她看了鐘表,才五點多一點,真要以為現在的半夜里了。
竹猗在冷風中清醒了一會兒,發覺到清士館內活動的人都很少。
“誒夏承宇。”竹猗叫住了承宇。
“怎么了?”
“琪娜姐呢?”竹猗問。
承宇道:“奧,她去休息了,說來也奇怪,每年的六月二十二,活動的人總少些,到了下午,計司局都直接關門了?!?
計司局內的人全是奴石的復制人,奴石與主人的性命是相關綁定的,主人受傷,奴石中的一切復制人皆會進入休眠狀態,若是主人受傷嚴重,所有復制人都會回到最原始的奴石里,重新變成一顆石頭......
思考之際,一個女聲從背后傳來,是雪瓊的聲音,她道:“還不打算去看看嗎?”
竹猗大概也猜到了幾分,她道:“地下室的秘密......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雪瓊的眼中似乎閃過幾分傷感,她道:“去看了就知道了?!?
“我......”竹猗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若真是她想的那個樣子,那自己會不會心軟......心軟就不走了?
“你不去的話,可要被他人捷足先登了哦?!毖┉偠嘀疋⒄f道,眼神卻看著遠方。
竹猗閉眼吐了口氣,再睜開,眼神已經是非常的堅定,她轉身離去,說:“我再見他最后一面,對了,你以后和凈域那位最好少來往?!闭f罷,竹猗便出發去了清舟苑。
。。。。
清舟苑,一切如舊。就是今天似乎沒有那么多的大霧,下雨的原因,讓這四周變得更加的清晰起來,這雨下的大,地面上起了一層積水,沒到了鞋跟稍稍往上的位置,竹猗的鞋子進了水,走起來十分的不舒服,到了清舟苑跟前,雷聲忽然大作,竹猗有些被稍稍的驚嚇,憶起就是在這里,竹猗將要遭受百鬼的襲擊時,被阿然拼死的護下。
竹猗正要踏入清舟苑,一人卻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是沈娉婷,她神情慌亂,眸色中帶著些許的驚慌,一點也沒有平常淑女的樣子。
“你怎么了?”竹猗拉住她。
娉婷看向竹猗,眼眸中是到了極致的絕望,她不說話,掙脫開竹猗的手,一人獨自淋著雨離開了,她離去的背影很是蒼涼,這天空又是一陣電閃雷鳴,這四周的環境也因為閃電而忽明忽暗,這樣強烈的視覺差內,竹猗的腦海中猛然的進入了一個片段,也是這樣一個陰雨天,一個少年面如死灰的被一幫穿的道貌岸然的警官帶了下去......
竹猗手上的雨傘頃刻間掉到了地上,她迅速跑向了清舟苑的電梯間,按向那個通往地下一層的按鍵,按了一次沒有反應,她于是重復按了好幾次。
而那個少年的聲音,還在她的腦海里回蕩著——
“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為什么你們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
“為什么所有人都不讓我好過?!?
......
“所以連你.......也不相信我了嗎?”
腦海里,竹猗看見那個少年墨染一樣的瞳孔里,再沒有了光明,變得像一潭死水那樣,死氣沉沉......
電梯的門終于的打開了,地下一層,很黑,只有一個房間,門縫那透著些許的光芒,竹猗朝著那個房間走去,靠的越近,就對門內的聲音聽的越清楚,她聽到是有什么東西被扔掉地上的聲音,又似乎聽見了什么人在痛苦的呻吟。
竹猗的手,剛搭到了門把手上,就聽見里頭傳來一句——“滾!我叫你滾你不知道嗎?”
阿然雖是吼的,竹猗卻聽的出,這幾句話費了他不少的力氣,竹猗還是打開了門,原來......六月二十二日,在清舟苑看的,不是罪門的秘密,而是他的......
那位被稱作是罪門主神,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主神大人,此刻正面容痛苦的半跪在地上,看樣子,他身上的痛苦,極難忍受,他的臉,一半俊美如神明般耀眼,美的宛如雕刻,而另一半卻是截然相反,竹猗已經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詞來形容右半邊的臉了,說是怪物都不夠,其實不止是臉,只要是右邊,那一半所有的地方大概都是那個樣子,竹猗只能看到他露出來的手臂,以及腳踝那兒的皮膚是潰爛不堪的,而那些地方,也有鮮血不斷的滲出來。
阿然一見來人是竹猗,眼中的防備降了幾分,也將右臉轉了過去,不如她瞧見,免得嚇到她。
來之前,竹猗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大概猜到,阿然身上大約是有傷的,可沒想到,卻是這樣的景象,她站在門口,連話都說不出來,她不是害怕,她又怎么會怕他呢?
是心疼......
竹猗一步一步的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伸出手去,卻不知將手放于哪里,而她發覺自己臉上已經掛著淚痕了。
阿然抬起眸來,雙眸如同墨染,即使是如同怪物的那邊,眼睛還是依舊清澈,他將一側的臉轉過去,卻不說話。
“怎么會這樣?”竹猗說道,聲音帶著幾分哭嗓。
阿然沒有去看竹猗,只是淡淡的說道:“你走吧。”
自竹猗進來后,他看上去安靜了許多,卻是在極力忍受身上的苦痛。
“好......我走......”竹猗有些哽咽道,她轉過身去,踏出了一步,便聽到似乎是他悶出了一口血的聲音,竹猗再踏出半步,就再也忍不了了,她轉過身去,看到了正要倒在地上的他,于是立刻去扶著,二人皆是半跪著,竹猗正面抱著他,讓他正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說:“我不走......我要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