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起身走到牢籠邊,隔著盡自己所能靠近他的距離,目不轉睛地把寒昱看了又看,看了再看。
一百年前,寒昱為保天浴雪使用寒光劍懲罰天浴雪,當時天浴雪重傷倒地,奄奄一息,對慕惜嚴烈落井下石,寒昱為庇護她要殺慕惜的經過,等等后事皆毫不知情。
曾聽慕惜說沐風為救她拼盡修為,溟軒為她禁足百年,而她心愛的殿下,這百年里從未來看過她,今日來了卻是冷冰冰地問她,在天牢囚禁了百年,可否悟出個錯來?
天浴雪淡淡開口,“浴雪愚昧,怕是再在這天牢里關上個幾百年幾千年或是幾萬年,也悟不出個對與錯。”
“冥頑不靈!本殿苦心栽培你千年,教你修煉,你竟為一絲情念執著到底,你置本殿的栽培之恩于何地?置本殿昔日的教誨于何地?”寒昱訓道。
天浴雪:“……”
天浴雪垂下了頭,眼淚滴滴嗒嗒落了下來。
寒昱:“……”
以前她犯了錯,寒昱俊眉一蹙她就能看出個分曉,立馬跪下認錯,而今寒昱訓得這般嚴厲,她都嘴硬不認錯。
就連他曾用劍指著她的那一刻,她都依舊說著雖死不悔的話……
她一哭寒昱就變得心軟,不忍再痛斥她,便從訓斥變成了勸,哄,“只要你肯認錯,本殿在母后面前替你求情,放你到凡界生活?”
天浴雪搖了搖頭,仍低垂著腦袋。
寒昱再勸,哄,“你不是向往凡間自由么,滄月也在凡間,你下界后可與她作伴?”
天浴雪再度搖了搖頭,眼淚越發止不住。
寒昱再再勸,哄,“只要你在母后面前認個錯,本殿求個情并不是什么難事?”
天浴雪:“……”
寒昱實在是費盡了口舌,似乎再也找不到什么可以使天浴雪動心的理由,于是乎,就把涅焰神獸搬出來當可憐賣,“就算你能習慣這不見天日的天牢,可涅焰神獸能否習慣?它這樣一直陪著你在天牢里受苦,你于心何忍?”
天浴雪:“……”
天浴雪把視線瞥向涅焰神獸,此刻涅焰神獸很上道,兩眼睜的格外明亮,又吐舌又搖尾,跟二郎真君府上的哮天犬那般,同寒昱心有靈犀,幫襯著寒昱賣可憐打哈哈。
“那就勞煩殿下把涅焰神獸帶出天牢,交給滄月上神帶著。”
天浴雪非但執著不肯認錯,繼而又道:“若殿下今日來是專門探望浴雪的,浴雪自當感激不盡,但若殿下是來勸浴雪認錯的,那請殿下就此放棄吧。”
寒昱:“……”
天浴雪越是執著,越是刺痛寒昱的心。
寒昱語氣顫抖,無可奈何道:“你到底要本殿怎樣才肯認錯?”
天浴雪終于把頭抬起,凝望著寒昱作答,“浴雪不想殿下怎樣,浴雪的心早在一百年前便死了,現在剩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自由不自由早已不重要了。”
寒昱:“……”
天浴雪熟不知她的這番話多讓寒昱心疼。
從一開始,她對他的這份心意都不是她或他個人能說了算的。天界天規不容許尊卑相惜,他倒從來沒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她身份卑微,只是他與她之間有太多的阻隔,不是他所能如何便能如何的。
她要執著到底,不屑在天牢里受苦,這不在折磨他的心嗎?
天牢極苦,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來看,頂多也就撐個百十來年。
若她不在了,那他守著這個六界亦有什么意義?
寒昱眼底泛紅,語不成調,“本殿從未強求過你做什么,今日全當是本殿求你,求你在母后面前認個錯,可否?”
天浴雪:“……”
她疑惑,那日寒昱在凌霄殿上當著眾神的面不是做的很好嗎,怎今日來軟硬兼施,又是勸又是哄,這會兒還求上她了,她真真不懂他不是不喜歡她的么,為何這般在意她的生死,自由?
她懷著一絲希望,問:“殿下在意浴雪,是不是喜歡”,她還沒能把問題說完,寒昱似已知曉她的后話,立刻來了句:“住口。”
他神色凌亂,似怕她盜知他心中的秘密一般。
后而,他繼續道:“你出自本殿寒月宮,你的行舉皆關乎本殿聲譽,本殿只是不想讓四海八荒的神仙們說,本殿教出的唯一徒弟是個大逆不道不堪的罪人。”
言了,他的目光與她的目光避開,連看都不再看她。
天浴雪雙手松開了牢籠,身子不停往后退,一直退到了牢籠邊,再也無處可退的時候這才停步。
她望著牢籠外的寒昱似越來越陌生,從他的身上似再也找不回半點從前的影子。
寒昱整里好情緒,再開口,“本殿給你三日時間考慮,三日后本殿還會再來。”
他正要轉身離開,牢籠里的天浴雪果斷答復道:“浴雪沒有錯,無錯可認,不勞殿下費心了。”
寒昱身形僵住,好似中了什么術法一般,沉重的挪不開步子。
他說了這么多天浴雪全聽不進去,難道非要逼他在她身上施個術法,控制她開口在天后面前認錯?
這個法子不是不可行,只是他不想使用這種硬手段對她。倘若她真不聽話非要執著到底,這個法子他是會采取的。
三日,三日后他還會再來,若那時她還跟現在一個態度,那他就不能由著她的性子來。
“你好好三思。”寒昱邁了一步,后而又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后補了一句,“莫辜負了本殿的一番苦心。”
望著寒昱離去的背影,天浴雪想,別說他給她三日時間,就是三百年的時間她依然如此。
寒昱離開天牢回到寒月宮,和慕惜撞了個正著。
慕惜見他風塵仆仆的從外面歸來,不用深思便知他這是走了一趟天牢歸來,而那渝白還卻騙她說他尚未出關。
他閉關百年,出關后第一時間就去天牢看天浴雪,可見他在這閉關一百年里,怕是日日心頭上都惦記著天浴雪吧?
慕惜雙手緊握了握,心不平氣不暢,但她選擇強忍住情緒主動向寒昱迎上去,笑盈盈的行了個禮,“恭喜殿下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