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復生冊
- 第四十八代明眼人
- 白紙66
- 1970字
- 2020-10-17 11:00:00
那天中午,我把自己關在屋里,蜷縮在晦暗的角落里,一股莫名的恐懼從一處緩緩延伸過來,我知道那處恐懼從何而生……
我的耳邊有很多道聲音,外婆的,媽媽的,徐朗的,黎一的,甚至有那個死去的女囚西秋的聲音,卻唯獨沒有那女孩的,這三年……她經(jīng)歷了什么?
我挨了刀,她便也要挨刀;我暴瘦,她便也要暴瘦,我短發(fā),她也要短發(fā);我被囚禁折磨,她也要被囚禁折磨……
我承受這些方知源頭,可她呢……
她該多恐懼?她該多無助?她該是多害怕這種未知的傷害?
殘忍,他真是殘忍。可偏偏這般殘忍的人是為了護我,我不要這種保護,我寧可不要這種保護……
眼淚無聲,那恐懼慢慢侵蝕我的肺腑,我知道那處無聲的恐懼是從她的身上爬到我身上的,我無法阻止,也甘心承受。
“小姐。”有人敲門,我聽出來是吳媽的聲音。這天下午陸陸續(xù)續(xù)有很多人來敲門,多是好言相勸,多是巧話誘導。
她們吃了什么迷魂藥?竟如此信服一個殘忍的人。
“小姐,即便你不去治病,午飯還是要吃一點,你的身體弱,經(jīng)不起折騰……”聲音停了,但她沒有即刻起身走,我聽到門外她低低的嘆息聲,良久,她說,“你是要吃飯的,要活著的。這樣……才能像葉先生一樣救更多的人。”
救人?他明明殺人不眨眼。
“我們都是死里逃生的人,都是被葉先生救過的人。”
“你是和葉先生一樣的人,他今日這樣目不視物的活著多是為了你,你若是心疼他,就應該好好的。”
“吳媽,你去吧。”有人打斷了她的話,是白宿。
“還好嗎?”他問,是禮貌性的打招呼的語氣。
“方才先生的話沒有說完,他不善為自己辯解,這點……他和你一樣。”
“我知道你在聽,我不是來勸說你,而是作為第四十八代佐使同你一起。從今日起,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也會死。履行佐使的職責,護你左右。”
“我手里有一本復生冊,這是第四十八冊,復生冊里記錄了葉氏一族救助的所有人,以及每個關于死亡的故事,每個明眼人都有專屬自己的那一冊,葉先生也有。”
“我已經(jīng)登記了一筆,復生之人是王友良。”
王叔?
“你消失的這段時間,他和小壤之間發(fā)生了很多事,如果你感興趣,改天我講給你聽。”
“關于小童……如果你想聽,我可以告訴你關于她的全部。”
“先生同你想象的不一樣,小童同你想象的也不一樣,如果你經(jīng)歷了這么多還是這樣主觀意識的評斷一件事,當真是有些孩子氣。”
他的話語氣不重,我卻聽出了責備。他只長我六歲,說話卻常像個老者。
他說,“你不了解葉先生,也不了解小童。”
他說,“夫人,徐朗,小童,都是為你而死,你不該不珍愛自己。”
他說,“如果想通了隨時開門,我在門外等你。”
再之后便沒了任何話語,但我知道他在。吳媽還是一日三餐送來,臨別還是會低低的嘆一口氣。王緒偶爾也會說幾句,以及其他幾位我叫不上名字的人,他們的出發(fā)點只有一個——勸我好好活著。
開門的那天是第三天,起身的時候力氣不支又攤在地上,這三天復發(fā)了四場頭痛,我咬著枕頭不讓哭聲傳出去,開門便意味著我妥協(xié)了,我承認我承受不住了,承受不了這疼,也承受不起白宿同我一起絕食。
他說,我生他生,我死他死。這是變相的脅迫,可我不想再害死任何一個人。
離開葉宅是那天下午,山邊的黃昏正濃,白宿說,“小姐,東西都收拾好了,走吧。”
我更正道,“叫我溫軟。”
他猶豫片刻回,“是小童。”
“小童,小童……”我在心里喃喃的念了兩遍,她被我害死了,我還要霸占她的身份。
離開的那天我沒見到城柯哥,聽白宿說他回江城了,有幾個病人需要大手術,非他不可。
……
到達BJ研究院的時候,陸博士已經(jīng)在等,見了面他眼眸深沉的看了我很久,之后他說,“所里我已經(jīng)打過招呼,從今日起你叫付童,他是你的表哥。”說完,又問,“可記住了。”
我生來話少,想必這些介紹也是沒機會說的,記住或是記不住又如何……點頭應了。
研究院很大,分東西兩院,在東院接受治療,在西院吃住。
時間在我這里似乎一直是難挨的,它一日一日的走,沒有盡頭。在這種難挨里,白宿把關于葉固淳的那本復生冊交給了我。
他說,“看看吧,看完能更了解先生。”
我接過來,復生冊很厚,軟牛皮封面,姜黃色紙張,上面用小篆寫著“復生冊”三個字。我拿在手里,這沉甸甸的分量怕是他的一生。
那日晚上月光不亮,倒是像極了監(jiān)獄里的生活,我把復生冊打開。復生冊右下角署著兩個名字,字體蒼勁,分別寫著“第四十七代明眼人:葉固淳;佐使:白埑。”
白埑是誰?和白宿什么關系?我的思緒在這里停了片刻。
翻開第二頁,首行清楚的記述著二人的簡介:葉固淳,第四十七代明眼人,1977年生于江城,生母早亡,佐使尋跡數(shù)年,九歲于明華福利院相遇,同年繼承第四十七代明眼人席位。
白埑,第四十七代佐使,1954年生于福建,自小習武身體健碩,23歲于明華福利院領養(yǎng)葉固淳,承接佐使之責。
月光被云遮了,光線弱,我把復生冊合上,他亦是“孤兒”……我隱隱覺得這個開篇是血淚的伊始。
我把復生冊合上,不敢再看,突然不想急著打開他的人生。
我把它鎖在床頭的柜子里,但我終究知道,我遲早會把它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