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視線聚攏......這人……這人……城柯哥?
我大概出現幻覺了,不,不會是城柯哥的。
我把眼閉上,又緊緊的擠了擠,再掙開時,他在沖我笑,他說,“鬼丫頭,醒啦?”
鬼丫頭?他叫我鬼丫頭?
“頭還痛不痛?”他撫我的頭,語氣輕昵。
他問我痛不痛?他摸我的頭?我想伸手去摸他的臉,可用足了力氣也只是動了動手指,這身體似乎不是我的,不由得我控制。他懂我,他握住我的手,他把臉貼在我手心上,他足夠清晰的讓我確認真的是他......是他,真的是他,他的臉暖暖的,他在沖我笑,他在笑......
我哭了,眼淚溢出來,我想開口說話,我迫不及待地想和他說話,想解釋清楚,想謀求他的原諒,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幫我擦淚,他說:“不急,你想說的城柯哥都懂。”
不,他不懂,他怎么能懂呢?
他越擦,我的眼淚越多,像是決堤的河,總也流不干。我哭了很久,他便擦了很久,最后他說:“城柯哥累了,擦不動了。”于是停手,佯裝生氣道。
我笑了......由心地笑......
那幾日都是城柯哥照顧我,喂我吃飯,給我講故事,他像對待一個小孩子一樣對待我,他讓我感覺到了被疼愛......
一日,兩日,三日......
“城......柯哥......”某天中午,陽光傾在床邊,城柯哥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書,這幾日我每次醒來都能第一眼看到他,這使我安心。
聽到我的聲音,他怔地看過來,眼神里有欣喜,還有些激動,急急地走過來問,“怎么了?口渴嗎?”說著,伸手探我額頭的溫度。前幾日一直低燒,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忽冷忽熱,但今日沒有。
“還好,額頭不燙。”他故自說著,放下心來。
我伸手去拉他的手,被他搶先一步握住,他的手很暖,似乎能暖到心里。我緩了幾分鐘,我攢了一口力氣,才又試著開口,“城柯哥,對不起,對不起……”幾個字,似是說了很久才說完整。
他抬手,示意我不要再說,又用眼神告訴我,他知道我要說什么。
但他不知。或者說不管他知不知道,這些話我都要說完,必須說完。我緩了片刻,又重新開口:“我不是有心要傷害黎一......我只是......想幫她。她的傷口......很深,感染了......她需要藥......”
他見我執意要說,不再阻攔,坐在床邊,耐心地聽,“我偷給......給她藥而已......我不知道......不知道.....那藥有毒,我沒想過她會死......我也......也沒想過會害死她......”我停下來,力氣有些殆了,緩了片刻又開口,“我不是有心害死她......你原諒我......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他的眼眶濕了,也伸手過來幫我擦淚,于是嗓子里的那陣悶憋著的哽咽聲越來越大,抽泣聲混著道歉的話,使我呼吸困難,身子一起一伏的難以控制。
見狀,他連忙幫我帶上氧氣面罩,許是為了安撫我,他拉著我的手回道,“我都知道,城柯哥都知道。”
他不知道,肯定不知道。
我的潛意識告訴我,他只是為了安撫我,他只是不想我再說下去,但他沒有真正原諒我。我搖搖頭,隔著氧氣面罩話不成句繼續說。我不確定他能不能聽清,但我還是說了,一直說,直到說完為止。他聽著,聽的眼淚掉下來,聽的握著我的手開始抖,最后,他道歉,他說:“對不起,都是城柯哥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怪你,不該把責任全部推給你。逼死黎一的是我,不是你。如果不是我執意留在那兒,如果我聽她的話開始新的生活,她就不會死,害死她的是我,是我。”他哭了。
我在那一刻終于確信他原諒我了......也在那一刻放聲哭了出來......
我哭,在他懷里哭,他拍著我的后背,一遍一遍的安撫道,“沒事了,都沒事了。城柯哥現在是很牛的醫生,什么病都能治,什么傷都能醫,你會很快好起來。”
“會嗎?”我拖著哭腔問。
“會,一定會。”他肯定的答。我像突然找到了避風港,在那一刻覺得無比安全,深深的陷在他的臂彎里,恍然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四五歲的光景里每次哭鬧難睡的時候,外婆就坐在床邊,一邊搖著蒲扇,一邊哼著沒有詞的調子,那時候她也像現在這樣輕輕拍著我的背,我數著節拍慢慢沉入夢里。
轉眼經年,此時他用同樣的動作給予我莫大的安全感,我如同四五歲光景里的那個小女孩一樣,數著節拍,入睡。
是夢:
我夢到長長的白石橋,夢到潺潺的溪水流,夢到野花,夢到草地,夢到在那極好看的一片天地里有一間房子,我好奇的走近它。“咯吱”一聲推門進去,屋內空曠無人,有一張白色的床,我試著坐了坐,松軟,舒適,我一躺下去便再不想醒來。疼痛是從那白色的床上開始的,她像是惡魔一般吸附我,我掙扎,叫喊,終是無用,頭越來越疼,我在那床上翻滾,騰踹,我努力掙脫那夢境,努力掙脫那張床,只覺一陣失重,我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我醒了,可疼痛沒有結束。
有人疾步跑來,推門進來的時候,驚目看我蜷縮在地上抱頭掙扎,“怎么了?”他攬住我的肩膀,把我從地上抱起來。
我眼前混沌不清,看不清來人是誰,跌跌矢失的去摸他的臉,他把我的手含在手心里,我知道是城柯哥來了,他來救我了……
“城柯哥......城柯哥......”我倉皇無助的呼喊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圈住我的肩膀,語氣驚慌。
我哭,聲音已經疼的不受控制,“疼……頭疼。”
“放松,我看看。”有東西冰冰涼涼的貼在額頭,我聽到床邊的儀器在響。
“……城柯哥……”我緊咬著牙齒道,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
“等,等......我......”他慌忙起身拉開旁邊抽屜,里面藥品很多,他慌亂的翻找,很多藥物被他丟在地上,片刻后,他把一針藥劑注射到我體內。疼痛沒有即刻停止,他似是別無他法了只好抱著我,我把頭埋在他懷里,越是疼我便抱的越緊,他便越是用力,我聽到他拖著哭腔帶著恨氣說,“他們太殘忍。”
這陣頭痛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許是城柯哥的藥物起了藥效,我在疼痛漸漸消退的時候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