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fù)合苑林，23層，2302室。

我站在門口，遲疑。

這里面會有什么？

我轉(zhuǎn)動鑰匙，推開門，素雅的格調(diào)一片沉靜。玄關(guān)處擺著一束向日葵，誰在照看這一切，是他嗎……

我把門關(guān)上，慢慢往里走。客廳落地窗外的夜景泛著霓虹一片，從客廳延伸出去，左右兩個臥室，所有家具陳設(shè)均以淺色系為主，兩個臥室的床頭柜也分別擺著一束向日葵，整個房間被這香氣縈繞，有一種詭異四處探尋。

“叮鈴鈴……叮鈴鈴……”客廳里有東西在響，我從臥室出來，尋著聲源而去，白色地毯上放著一部手機，陌生的號碼在閃，我接起來，沒有說話。

“到家了吧？向日葵還喜歡嗎？希望以后的你向陽而生。廚房里有吃的，微波爐會用嗎？如果用不慣就自己煮點面，冰箱里我放了面。”是徐宸的聲音。他身體里像是住著很多個人，隨時切換，獄中探視的詭秘，趙蘇曉身邊的護花使者，以及此時的用心關(guān)心，每一副面孔都讓我捉摸不透。

“你應(yīng)該回句話，我這般照顧你，說句謝謝總該有吧。嗯？”他語氣輕快，似是帶笑。他像是要慢慢把我引進無底洞的人，用一切辦法，吸引著我的腳步。

我隱忍著，事實上我想歇斯底里的喊出來，我想克制不住的哭出來，我想瘋了一般地質(zhì)問他，我的心里似是有猛獸在撞，他們發(fā)了瘋一般想突破什么，撞的遍體鱗傷。我握著拳，齒根緊閉，所有的情緒都被我包裹成冷漠，像是一尊石像，無動于衷。我總覺得，表現(xiàn)的越痛苦，敵人就會越開心，當我還沒辦法戰(zhàn)勝他們的時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隱藏痛苦。

“你知道忍耐是什么嗎？”他的語氣沉下來，似是終于玩累了，老生常談道：“忍耐是將情緒收緊籠子里。現(xiàn)在看來......你的籠子修的不錯。”他停下來，似是在吸煙，我聽到一聲長長的吐氣音

我默在那兒，始終沒開口，是說不出口，有一股氣頂在喉嚨悶憋脹痛。我慢慢坐下身來，手機在指節(jié)深陷，一滴淚滑下來，把窗外的霓虹碎成千百片。這一秒我似乎懂趙蘇曉了，懂她咬牙切齒的恨，懂她的心有不甘又無能為力。

電話掛斷，我久久不能抽身其中，呆呆的坐了一夜，這一夜偶爾有溫?zé)岬臏I劃過臉頰，偶爾有刺骨的疼在心尖狠狠地刺撥。

你知道我多希望你能愛我嗎？你知道我能活著出來只為了與你互不相干嗎？你知道我多希望有一天你能帶著懺悔回過頭來彌補這些年的一切嗎？現(xiàn)在你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的整個十九年也就死了，你懂嗎？

是誰害死你的......

眼淚掉下來，全身陷入一陣持久的麻木。麻木經(jīng)由掌心遍及全身，久了便是一陣干嘔。遠處的霓虹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有道聲音逼近我——為了她活下去。

當這道聲響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的時候我癡笑道：我真希望你是以這種方式逼我活著啊，我真希望你設(shè)下層層難題只是為了讓我活下去啊。

......

清晨，窗外泛起魚肚白，我慢慢站起身來，坐了一夜，整個身子木訥松軟。此時才認真打量起這間屋子。屋內(nèi)陳列簡潔，桌面一塵不染，床單被罩如新，就連陽臺的花都長勢很好，不像是空置很久，倒是一直有人常居。

是他嗎？我腦海里又閃現(xiàn)出了徐宸的樣子。

他為什么會有她家里的鑰匙，他和她生前認識嗎？這樣想著我來到臥室，臥室內(nèi)衣櫥里的衣服按顏色和長短劃分有序，這是外婆的習(xí)慣，后來也成了她的習(xí)慣。衣櫥旁邊梳妝臺化妝品擺放的井然有序，就連蓋帽都沒有一絲灰塵。

太干凈了。干凈的......干凈的有些詭異。

是被人徹底清理過嗎？清理之前呢？一些畫面跌進眼前，是警方取證的照片，她躺在浴池里，血染紅了池水，她就那么赤裸裸的躺著，表情看不出一絲痛苦。

我拉開她的衣櫥，我在滿目的紅裙綠裳里找到一套運動衫套在身上，立于鏡前。尺寸剛剛好，我竟不知不覺長的和她一樣高了。這樣的身高，這樣的體重，若是他殺，想要銷毀所有痕跡，實屬困難。

我躺下來，窗口白澈澈的陽光斜射進來，照在床上，覆在臉上，我閉起來，滿目紅霜。若是自殺，若真的是自殺，為什么不能等我出來，至少見我一面......

這樣想，我又想到出獄前的那半年時間探視頻繁，我一概未見。有她嗎？她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陽光慢慢從身上移開，眼前的紅霜退盡，我慢慢睜開眼坐起身來，陽光經(jīng)了一日似是徒生了些涼。

很多事都再也尋不到結(jié)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