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我抱起來,他不說話,低頭把我的臉埋在他的勃頸處,他的呼吸綿軟溫熱,我抬頭看他,他帶著口罩,我只看到一雙凝眉暗斂的眼睛,他抱著我一步一步的走,我像是躺在搖籃里隨著他的步子有頻率的呼吸著,夜色重,那雙眼在路燈下忽明忽暗,我沉在他的懷里,眼淚漸止,意識也越來越淺......
再醒來,我已經回到房間里,床頭放著一杯水,屋內寂寥無聲。記憶像是被人撕碎了,一片一片的錯落在一起,我用力閉了閉眼,試圖想起些什么……
是她。昨晚我看到她了。出現在幻覺里的她。
我的思緒慢慢聚攏回來,昨晚的種種如電影一般浮現在眼前,我知道那是假的,我知道那是我內心深處最深的臆測,可我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即刻從那份悲痛里抽離出來。我呆呆的躺在床上,一個問題突然撞進我的腦海里,我嗖的從床上彈坐起來,段林湖呢?我急忙從臥室出來,在尋遍了整個房間之后,我憤恨懊惱的朝自己的頭錘了兩下,她走了……
可能已經……
思緒聚攏,我想到了他,“是你嗎?”電話接通時,我急迫的問道。他沒有回答,我第一次因為他不說話而憤怒,“我在問你話,段林湖是不是你帶走的?”
“是?!彼卮鹆?。
“帶去哪兒?”
“看新聞?!蔽一琶c開電腦網頁,跌入眼球的是財經版面首頁關于鋆企的新聞,“鋆企集團再填宏圖,成功拿下豫南建筑規劃權”版面下又紛衍出多個小標題,“一介“女流”,不容小覷。”“致命三秒鐘?!边B帶一起延伸出來的還有,“博銳失手豫南金盆之地”“博銳危機論”等等,一時間鋆企成為焦點,段林湖成為焦點,盧博忠也成了焦點。
“你帶她去的?”他沒有再回答我。我點開拍賣會視頻,段林湖在拍賣員落槌之前的最后三秒推門而入,舉出“兩億三千萬”的牌價,壓垮了盧博忠。她太了解盧博忠了,既然盧博忠連最后的陰損之策都用上了,那一定是最后的拼死一搏,即是拼死一搏,那她就讓他拼一個死。拍賣員聲音清凜“兩億三千萬一次......兩億三千萬兩次......兩億三千萬三次,成交。”至此,豫南這塊金盆之地成功收入鋆企手中。
視頻搖到盧博忠面前,他的面色陰沉的似乎下起了一場漫天大雨,長久的沒發一聲,起身離開時,眼神從段林湖身上掃過,那一眼是除之未果的憤恨,是郁結難消的壓悶,是恨得牙根疼的難以消受,但不管是什么,這次博銳輸了。
即是輸了,自當是從長計議,此時段林湖身上的顏色已經慢慢重聚回來,我長舒一口氣,知道她成功脫了險。
“為什么救她?”他在沉默了良久之后,開口問。
“昨天是你送我回來的?”我刻意岔開話題。
“回答我?!彼目跉馍洌妥蛲砼腥魞扇恕?
我回答的漫不經心,“不為什么?!?
“段林湖不是隨意任人擺布的人,她生性多疑,你雖救了她,可她在走出拍賣會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查你。”
“我知道?!蔽议L長地吐了一口氣,“我躲得太久了......該出來透口氣了?!?
他沉默了。
“昨天......謝謝你?!彪m然昨天的記憶斷斷續續,雖然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他的模樣,可我卻無比確信,是他。
“你很想她?!彼f。不是問句,是一句肯定句。而后又問,“想不想聽聽她?”
“......”我沉默了,“想,很想,萬分的想……”這是我的心里話,可是我卻沒有回答。
“我第一次見她是在金域大廈樓下的咖啡館?!彼剖窍萑胍魂嚮貞洠曇舫辆?,“她話不多,說話時喜歡低著眼,這點你和她很像。那天我們聊了很久,救你、保護你,是受她之托......”我聽著,許是他的語氣與說話的論調過于簡單平緩,以至于我的內心異常平靜,平靜的像是在聽一些無關自己的話。
“小軟......”他喊我的名字,聲音很輕。
“嗯?!蔽覒艘宦暎曇舯人母p,輕到我不確定他能不能聽到。
“她有一本書,叫《三十二盞孤燈》。里面有一句話:草芥生有道,耘耥覆生以為命。這是她最后留給你的話?!蔽以诼牭竭@句話的時候,內心那份平靜被莫得叩開了一道裂痕,那道裂痕不重,但足以震碎那份平靜。這句話我記得,是那個婦人臨死時仰面哀嘆出來的,那時我不懂,現在再聽......
掛了電話,我陷入長久的沉默里。在這份沉默里,我的思緒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該想點什么,像是什么都想不起來了,空空的,空的靈魂深處吹起呼呼的風,起初和緩,而后繁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