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如常早起，黑色短褲配一件淺色T恤衫，出門。

“happy birthday~”有人在我推門的瞬間喊道，我轉(zhuǎn)頭看他，目光一緊，他看著我笑，唇色慘白，整個人已暗無顏色。

他站在我面前，他笑著說：“給，生日禮物。”他把粉紅色的盒子遞給我，我接過來，腦海里卻都是別的東西在繞。

今日的他和往日不同，他身上那虛無縹緲的灰，像是被風吹散了，我像是抓不住沙的人，看著他流逝。

時間定在那一秒，我看著他，腦海里泛起的是趙蘇曉的話：他喜歡你。

如果，你的生命將止，你若是喜歡我，那我便以你喜歡的樣子陪你……

“等我一下。”我同他講，然后轉(zhuǎn)身回了屋。我把粉紅色生日禮物放在桌上，我來不及看一眼那禮物是什么。我換上白色的紗裙，我站在鏡子前，我看到那里面有一個身穿白裙的少女，我看到她的美麗，我看到她生硬的擠了擠唇角，我看到?jīng)坝颗炫鹊臒崂伺膿糁呐K，我看到她的害怕和勇敢。

那天我們一起出門，他騎著單車載我，白色裙角婆娑在腿邊，陽光不算濃烈，風吹的也剛剛好，一切都像設(shè)定好的場景，美好，干凈，讓人沉迷。

他載我去了七浦子的薔薇園，站在薔薇花邊連風都彌漫著香氣。他淡淡開口，“明年春天我們再來，那時候最漂亮。”我抬頭看他，是不經(jīng)意還是早有預(yù)謀？他猝不及防的落在眼前，嘴巴在我額頭輕啄了一下，我的心像煙花在心頭“砰”的一聲綻開，伴著余音，心頭顫巍巍的蕩，那感覺從未有過。

“你是不是喜歡我？”他問。

我看著他，又像是看不到，一時心頭苦澀，染了淚目。

見我不答，他又說，“反正我喜歡你。”

他真的喜歡我。

喜歡一個人什么感覺？喜歡一個人就像看到了一朵漂亮的花，想要忍不住湊近了聞一聞，卻又舍不得摘下來。于是我也湊上去聞了聞，那個吻附上去，像吻在了花瓣上，連同那花也開進了心里。

他說，那是他的初吻。

我說，我也是。

……

那聲刺耳的剎車聲什么時候來的？

那天警察問我最多的問題是，“為什么把他推到快車道？”

我沉默。

“我們調(diào)了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你為什么會毫無征兆的把他推到快車道？”警察開始的語氣還算和顏悅色，但慢慢在我的沉默里變得急躁起來，“我在問你話，你聽不到嗎？”他用筆桿敲著桌面，語調(diào)越來越高。

“啪！”的一聲，他把案件記錄本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你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你有可能會被定罪為故意殺人你知道嗎？你年滿16周歲，是要負刑事責任的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把他推到快車道，我不知道會有極速車輛駛來，我不知道他有可能會躺在血泊里，我更不知道他的生命的句點是我來畫的……

這也是命運安排的嗎？

......

那天我在黑黑的審訊室坐了很久，最終推開那扇門的人是她。

她走到我面前，我渴求會有溫暖的擁抱，可現(xiàn)實卻換來一記狠狠的耳光，她不說一句安慰的話，她甚至不問為什么，她只用狠戾的動作告訴我，我做錯了。

那一巴掌之后，我的臉火辣辣的疼，我的眼淚是在那疼痛發(fā)酵至最大時掉下來的，我告訴自己，太疼了，足夠疼了，可以哭了。

我哭出了聲音，我在那間黑黑的審訊室里哭了很久很久。

她在一旁站著，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哭，看了很久，像是在看一場索然無味的話劇。

“我會找最好的律師。”她走了，自始至終沒有一句安慰的話。我把拳心握實，眼淚也漸漸止了。

她走后，警察又進來，相同的問題，他用不同的語氣，不同的姿勢，問了很多遍，換來的依舊是我的只字不言，最后警察也放棄了。

我被臨時收監(jiān)，女獄警把囚服遞給我，那是一套沒什么美感的衣服。等我換上衣服，她把染了血的白色紗裙握在手里拿了出去，我抬頭看了一眼，心里翻起一陣抽痛。

16歲的第二天，我的人生發(fā)生了斷崖式變故。我從安靜的高中生變成了故意殺人的殺人犯，我從教室被命運推進了監(jiān)獄。

我縮在角落里，我環(huán)臂抱著雙腿，我把下巴抵在膝蓋上，我以這樣的姿勢讓自己多少尋求到一絲安全感。

我害怕了。

我……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