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悅心飛走，花清風就要去追，卻被辭善沖到身前攔住了去路。
他蹙眉，冷冷道，“滾開！”
辭善攥緊拳頭，直直看他的臉。
他的絕佳容和天資吸引著她，如一塊磁石，可他又那么冷那么遠。他們曾經是朋友，雖然他現在刻意疏遠了她，但兄弟情還在吧。
他怎么可以叫她滾。
她不讓，狠狠擦干眼中的淚，“花清風，我不信你不懂我的心！”
“今晚你意欲何為？”他定定地看她一眼，不理會她的表白。
辭善一怔，勉強扯出一個笑：“我只是閑逛，偶然遇到你們，上前打個招呼，結果發現柳真君以前……”
“你帶著合歡宗的弟子閑逛？”他哂笑一聲。
“花清風！”辭善的眼圈又紅了，她現在說什么都不是，柳悅心只是跟合歡宗的弟子買丹方，而她是跟人約會，豈不是比柳悅心更掉價。
“我承認，我是故意帶人來找你們，我就想讓你看清柳悅心的真面目！”她直接承認了自己目的不純。
“她有什么面目，與你何干？”
“清風，你是天上月，人中龍，如你這般天妒之人為何要受她的蒙蔽！”辭善死死咬住下唇，繼續攔他，“柳悅心一向驕橫跋扈，欺軟怕硬，她這種人，待你能有幾分真心？”
花清風眸光冷冽，周圍溫度寒了幾分，“你！”
“我和她不一樣！”辭善不待他說完，急忙舉手盟誓，“我發誓，我辭善對花清風之心，絕無半點虛假，如有虛假，愿遭天打五雷轟！”
面對她的誓言，他沉默良久，空氣都變得安靜了。
辭善納悶中生出一陣狂喜，就要伸手去拉他，不意一道閃電劃過天際，一道道巨雷劈下來，打在她身上，不多不少正好五道。
辭善被劈得皮開肉綻，偏偏神志還清醒。
“我們修真之人，每一誓都會應驗。”花清風看一眼天空，這“再上天”的禁制有點意思，花了他一點時間才解開。
再低頭看辭善，眼中閃著冷芒，冰棱如刀鋒削骨，“不想次次被雷劈，就別再靠近我！”
這話帶著濃濃的威脅。
辭善猛的看他，突然大笑起來，接著又大哭。
花清風已無心再理會她，他急著去找柳悅心。
逃走的柳悅心飛馳在天地間，不知飛了幾萬里，就像后面有洪水猛獸在追趕，她拼盡全力往前飛著，甚至忘了御劍。
她只覺得自己心中的天塌了，被壓的喘不過氣來。她痛苦煩躁怨恨，揪著前胸的衣襟，覺得心好痛，眼淚打橫往后飛去。
我不下藥怎么辦？我是必死的女配啊！
我為什么沒有穿越成人見人愛的女主，為什么要穿越成這該死的女配呢？
身體條件不行，機緣不行，修為也跟不上！
是我太貪心嗎？不只想活下去還想要他？
還有慈善那陰陽怪氣的樣子，太討厭了！
話里話外的說我低級，可她自己天天覬覦別人的男友，她不低級嗎？
還是說，因為男主沒有跟女主在一起，所以女配都有機會，我并不是那么名正言順。
所以這是活該，偷來的感情總歸要還回去……
她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一路飛去，靈罩破裂，冷風刮臉，頭痛欲裂。
靈力耗盡時，她落在一個湖邊，這里真像她和花清風相遇時的逢雨湖。
也許是這熟悉的感覺，才讓她停了下來。
貧瘠的土地，感覺不到周圍有靈氣。
留在這里無法補充靈力，可她無所謂了，只想讓混亂的大腦冷靜下來。
噗通一聲墜入湖里，抱著雙膝往下沉入，她沒有做任何護體措施，任由湖水把她湮沒帶走。
煩躁的情緒被壓下后，她的痛苦變緩了。灰白的心緒里有一點熒光亮起。
盡管她痛苦煩躁怨恨，但她沒有后悔，
再讓她選擇一次，她還是會下藥。
仔細想來，她想要得到他的心思，或許從迷失森林，從她被壓在巨石下七天，從她被他救起那一刻，便開始了。
柳悅心把自己圈成一團，淚水與湖水混合，侵蝕到嘴里，又苦又澀。
所以她和以前的柳悅心有什么區別呢？她們注定要走向同樣的命運。
好吧，不管花清風有什么反應她都接著，他為她做了那么多事，他有權知道真相，哪怕這真相讓他們決裂。
只是先等等，讓她先做一會兒烏龜，縮在自己的殼里，逃避即將被宣判的那一刻……
*
大半夜過去，柳悅心沉在湖底，靠著身體里僅存的靈氣循環，要死不活，自虐一般昏睡著。
一雙手把她抱起來，帶著她往上游。
到了岸上，花清風給她喂了一顆補氣的丹藥，再給兩人施了凈身決。
她緩緩睜開眼，迷迷糊糊看清是他，趕緊垂下眼瞼，
身體里他的靈力帶著她的循環，就像逢雨湖初次遇到的那一天，
不覺眼圈就紅了。
還抱著我做什么呢？
他應該什么都想明白了吧。
對了，他是正人君子，當是來救我的。
這么一想，便要掙扎著站起來。
花清風把他緊緊抱在懷中，不讓她掙脫出一毫。
“你還抱著我做什么？”她的淚忍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你現在知道了吧，我騙了你，我接近你不懷好意，我故意給自己下藥，我賭你是正人君子，不會丟下我不管……”
“沒關系，我不介意。”
“我不信！我介意！”柳悅心哭著掙扎，他擔心她傷了自己，放她站了起來。
“我是個騙子，我不配跟你在一起！”她的淚比湖水還洶涌，整個人情緒失控，渾身顫抖。
她看到自己那自卑的內心，虛偽的嘴臉，他越是妥協與包容，就越讓她難堪。
“讓我走！”她凄凄瀝瀝，她不想跟他在一起。
“悅心。”花清風嘆息一聲，不敢去抱她，也不敢放手。
就算不用元神連接，他也懂她的郁結。
“我問你，我自作主張連接你元神的時候，你可生氣？”他深深的看她。
柳悅心一時沒明白他是何意，抽了兩抽鼻子，想了想，“第一次有些生氣，也算不上生氣，有些吃驚。”
“然后你想跟我分開了？”
“我沒有！”
“我也是如此啊！”
她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愛情中的欺騙不是真的欺騙，“但是！我騙你在前，那時我們還沒開始談戀愛！”
“但你之后真心愛我，我比誰都清楚。”他都與她元神交合了，還用懷疑嗎？
柳悅心一愣，眼淚跟著停了，花清風趁機抱緊她的腰，攬住她的頭，把人整個圈進自己懷里。
常年冰冷的身體變得溫熱，他只要抱著她，總是冰消雪化，變得更像一個有血有肉有溫度的人。
柳悅心扯了扯耳朵，他真的不介意？難道我們一直這樣就行？
不行，她心里有根刺梗在那，想一次就抖一回。
她是單純和他談戀愛嗎？不是的，她是在救自己的命啊！
她卑微的活著，小心謹慎的活著，比起他不愛她，她更怕他害死她。
這一根刺，不出血卻淅淅瀝瀝個沒完，讓她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你知道我為什么處心積慮接近你嗎？”她閉上眼，兩行清淚覆蓋之前的淚痕。
“我知道自己的生死與你息息相關，你愛我，我活；你恨我，我死。”她仰頭直視他，身體顫抖著，眼神格外認真，“我處心積慮讓你愛上我，是為了改變我必死的結局。”
花清風震驚了，開始以為她在說感情，漸漸卻聽出了不同來。
修真之人領悟天地法則，對未來重大事情有所預感并不奇怪，而悅心又是特別敏感的人，她這個說法，難道是……
“你是說你以后會因我而死？”他停下輕撫她長發的手，神色黯然，“假如我不愛你，你便會死是嗎？”
柳悅心低頭雙手捂著耳朵，不敢看，不敢聞，不敢說。
“修魔界有一種蠱蟲，據說可以讓兩個人的性命相連。很久以前有一種同心印結，在道侶之間流行，聽聞其中一方去世，另一半不能獨活。”他若有所思，“但這兩種方法，對你都有損。”
他在說什么？
她放下雙手，心如海嘯過境，洗刷過心中頑石，掀起浪花朵朵。
“讓我再想想。”花清風凝思片刻，用冰冷的手指劃過她蒼白的臉頰，“不如給你一半我的性命，我記得有一種禁術是……”
柳悅心身子一震，驚愕道：“你瘋了！傻了嗎？我怎么可能要你一半的性命！我手里掐著別人的命，我還怎么修行！”
“我掐著你的性命我又該怎么修行？”他低頭看她，黯然的眼睛里映出五彩迷障，透露迷惘憂傷，“我自信愛你的心永不改變，但我害怕你出意外，特別這個意外因我而起。”他摟緊她往上提，面如冰霜，毫無表情，眼中的冰山卻轟然倒塌，“如果你死了，我不想獨活。”
咔嚓一聲，柳悅心仿佛聽見心裂開的聲音，不是她，是他。
洶涌的潮水，把刺帶走了，她才是傻子，她怎么會不信他，她不懂自己之前在糾結什么。
她抱著他的頭抽噎，“我不會出意外，我的命運已經改變了！”
“真的？”
“真的。”
“真的？”他又問了一遍。
柳悅心點頭，改沒改變她無所謂了，她認了，接受了。
她把過去那個憂郁惶恐的柳悅心埋葬了，此刻起，重新來活！
天地間狂風大作，湖面掀起巨浪。
花清風只感覺到身體周圍的冰靈力，在往柳悅心百會穴匯集。
“頓悟！”
她這個動靜，他哪里還不明白，連連扔下幾塊極品靈石，只聽見一陣陣爆裂聲，直到百十來塊才停止。
柳悅心這次頓悟，花了一天一夜，待旭日初升，她才沐浴著柔和的金光醒來。
花清風上前，見她眉眼舒展，頰飛朝霞，終于長長呼出一口氣，把人拽進懷里，緊緊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