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滕國，竟然是不尊孔孟之道的，只是既然不尊，卻又跑來學習一番，是怎樣的心態？也不擔心自家的寶貝閨女給學成了一個小書呆？

結果問出口后，得到的答復居然是，在滕國，是沒有學堂的，所有的本事學問，幾乎都是家傳。不少開書局紙坊的，其實認識字的也少之又少，守著寶庫，卻尋不到人來教。

若是家境當真富裕異常，還是可以請到先生的，只是學費著實不菲。

孟非非用的詞是學費，而不是束脩。

追問之下得知，在滕國，做學問，反而更像是一門生意了，沾滿了目的性和銅臭味。

這讓趙近感到十分的好奇，這樣的國家在知識傳承方面是否太過畸形了？居然這也能屹立不倒？

至于孟非非會不會學習了孔孟之道后，被那些禮法束縛住，純屬多慮了，她的目的非常明確，爹娘只讓她讀書認字，書中相關道理正確與否卻是讓她自己思考的，若是認為對，那就學，認為不對，那便不學。

這實際上已經相當的大逆不道了，圣人之學豈會有錯？小小孩童也敢質疑？

二人有關這類事情，并沒聊多久，來接孟非非的船也就到了。

“明天我帶些肉來，你做給我吃啊。”臨走前，孟非非卻是側著身子回過頭來沖趙近說了這樣一句話。

“呵……沒問題，不過需要一些新鮮的肉，還有就是最好用竹簽子幫忙串起來，我烤給你吃，可香了。”

“先生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

趙近哂然一笑：“得了吧，這話虛偽的緊，明天跟你細說。快些回去吧！”說完就沖孟非非揮了揮手。

孟非非見了卻是一跺腳哼了一聲：“趕我走，明天不給你帶糕點。”

趙近聞言又是一笑，又是揮手：“快走快走，明天見。”

此時的夕陽已經不那么刺眼，照在身上給這深秋反而帶來了一絲暖意。

張楊一般不會離家，所以自家兒子每天送人家漂亮小姑娘的場景，全都看在了眼里，見自家養的豬這么小就開始拱人家白菜了，當然甚是高興。

“這是誰家的姑娘？打扮卻是少見得很。”

“她可是對面的滕國人，不知道尋到了怎樣的門路，到我們這來求學。”

趙近沒看自家老娘那擺明富含深意的眼神，岔開話題道：“對了，張家和滕國走私的事情……您知道嗎？”

張楊一臉詫異，沒想到自家兒子居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知道，怎么了？”

“這種事情，違背律法的吧？若是被官府知道了，我們不會受到牽連嗎？”

張楊聞言呵呵一笑：“恥兒已經知道關心這些事情了么，這渭縣邊上的村子，家中若是有些實力可以渡過這渭水，幾乎都會過去買些東西回來到城里賣，只是畢竟諸多百姓靠著這個吃飯，官府也管不過來，所以基本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頓了一頓后，繼續說道：“當然，恥兒你既然知道此事有違朝廷律令，不做也就是了。”

趙近點了點頭，進伙房抓了把粟米，嘴巴里“咕咕咕”的學著雞叫，一點點撒著喂給它們吃，一邊喂一邊問：“那若是別人走私，官府嚴查，是否會牽連我們？比如誅連九族什么的？”

“為娘在未嫁之時，聽你外祖父提起過，前朝就是連坐的律法太多，以至于陳勝吳廣才會揭竿而起，若非不是他們那一群服徭役之人都要活不下去，總不至于會隨著他們二人行這等亡命之舉。”

“所以本朝開國以來，就取消了很多有關連坐的律例，轉而將權力下放至各家族，各家族可依族規自行處置族人，爾后上告府衙登記造冊便好。”

“甚至徭役之事也變成了征募而非強制。目前為娘記得的，走私一事……要看具體走私的物品和數量，最嚴重的頂多是夷三族。”

“而且……這種涉及百姓生計的事情，是民不舉官不究的。”

說到此處，張楊不由得搖了搖頭。

“這種事情……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舉告了別人，自己也討不了好去，誰會為了舉告別人把自己飯碗給砸了？這種事不會有的。”

這一番話信息量太過巨大，讓趙近呆愣愣的消化了老半天，張楊見了也不以為意，自家孩子才五歲，聽不懂這種事情正常。

趙近腦袋現在真的是如翻江倒海一般，此時就是歷史上的漢朝！只是為何皇帝會是姓趙？難不成并無劉邦此人？

而且這等家族制已經有些類似晉、唐兩朝的規模了，只是不知是否會像晉、唐朝那般，已經達到了可以干預朝政的地步？

接著又是皺眉苦思，想著怎樣才能在這歷史的洪流中，左右逢源，或者尋到一片孤島，可以讓自己舒舒服服了此一生。只是想了沒多一會，便釋然了。

這種事情，與己何干吶？

就仿佛自己是街頭乞丐，當天晚飯還沒著落呢，結果擔心京城若是地龍翻身了怎么辦……

咸吃蘿卜淡操心，還是準備一下明天烤肉要用到的東西才是正經事情。

張楊對自家兒子總準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已經習慣了，總歸能鼓搗些東西出來，柴火棍、麻繩、火絨，柏枝，也不知道小小身體明天抱不抱的動，總之他肯定有辦法。

咦？你拿家里砧板作甚？

結果就看見自家兒子將柴火棍柏枝之類的綁在了砧板上，接著就將砧板放在了地上準備拖著走。

“王！知！恥！你要作甚！”

趙近訕訕一笑，老爹舍不得打自己，看起來唬人實際不疼，老娘從不揍自己，這會兒這架勢看了居然有些發怵。

“讓爹給您再買一個，東西太沉我背不動……”

這慫娃，老娘一直忍著不揍你，忍無可忍當無需再忍，當即抄起一根搟面杖：“到底背不背得動？！”

“娘……有話好好說……一看您就是個大家閨秀，氣質翩然，動粗有損您的形象，幾根柴火棍，我去村里隨便地上撿幾根也就是了，背它干嘛！您說是不是。”

當即就把砧板取了下來，舀了瓢水好好擦洗了一番，放回到了伙房里。

張楊就在一旁目視自家兒子做著這一切，做完后還沖自己傻呵呵的咧嘴一笑，登時就有些繃不住想笑。

這倒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