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饒人處且饒人？”

江云秋不明白洛風為什么這么說，她只看見齊天正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剛舉起的沾了血的錘子，緩緩放下。

再看看四肢被砸爛的齊峰，江云秋倒抽一口冷氣。

沉默了片刻，終是點點頭。

“算了吧。”

雖然不清楚齊家老爺子這么做的原因，但作為罪魁禍首的齊峰已經受到嚴厲懲罰。

江云秋也并非咄咄逼人之輩。

她的心，沒那么狠。

一揮手，再次地對孫華強、白二娘他們鞠躬：“謝謝你們。”

“謝謝齊老的公正嚴明，謝謝。”

咳！

齊天正干咳一聲，老臉狠狠地抽搐了幾下。

公正？嚴明？

也許吧。

沒有人知道，此刻的齊天正手心一層冷汗，幾乎握不緊那錘子。

背后也蒙著一層冷汗，涼颼颼的。

噗！

齊峰狂噴一大口老血，當場昏厥。

他不知道，江云秋其實也不知道，如果洛風那句問出來，江云秋再不松口……

最后一錘，對準的可是齊峰的頭。

骨頭都能敲碎的鐵錘，砸在頭上，天知道會發生什么。

齊天正自己都顫抖著，心有余悸。

“既然事情已經真相大白了，諸位還要留下吃飯嗎？”

齊向琳兩眼通紅，不敢相信地看著齊峰，看到那血淋淋的四肢，以及昏過去還在抽搐的扭曲面孔。

又想到她坐在輪椅上的哥哥，心里莫名生出了恐懼。

完了！

完全了！

齊向琳無力地抬起右手，指著洛風，顫聲道：

“洛風……你，該死！”

啪！

齊天正的一巴掌，在齊向琳說完的一瞬間，砸在她臉上。

噗！

齊向琳吐血，混著幾顆槽牙當啷落地。

齊天正蒼老的身軀挺得筆直，怒指齊向琳。

“這是你爸咎由自取，你……閉嘴！”

嗚嗚……

齊向琳哭了，慘絕人寰。

仿佛有人對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齊天正黑著臉，一臉扭曲。

“混賬！你還有臉哭？還不快給江總道歉，給洛……先生道歉。”

“沒教養的東西！”

齊天正罵罵咧咧，掄圓了手臂，又要扇齊向琳。

江云秋無奈的擺擺手。

“齊老，算了吧。”

她忽然有些理解洛風剛才的話：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凡事適可而止。

畢竟齊天正不是看在她江云秋的面子，是看在孫華強、白二娘以及楊鋒的面子上。

打斷了親兒子齊峰的雙手雙腳，又暴揍孫女齊向琳。

再打下去，齊向琳也得殘廢。

但這畢竟是看別人的面子，江云秋不想鬧太久，至少不能給人無理取鬧的印象。

盡管整件事從頭到尾，她是占理的。

“或許有一天，我能像他們一樣，齊老也會對我平等看待。”

現在這人情，能不用，最好還是留著。

人情最難還啊。

若非那項專利，若非那場合作，孫華強不可能出面，白二娘也不可能來。

至于楊鋒……

他應該是湊巧在，和孫華強、白二娘一起來的。

鴻飛科技并沒有與楊鋒合作。

“還不快謝謝江總的饒恕？”齊天正踢了齊向琳一腳，冰冷的提醒道。

“謝……謝！”

齊向琳不情不愿，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擠出來。

下垂的眼眶里，不斷落下淚水。

沒人能看見她的表情，也沒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能從語氣中，聽出強烈的怨恨。

“江總，洛先生，我們告辭了。”

齊天正對二人抱拳，然后招來幾個人，抬走了四肢盡廢的齊峰。

孫華強三人和江云秋寒暄兩句，也相繼離開。

鴻飛科技的樓下。

大門前的賓利車旁。

孫華強瞇著眼睛，看著齊天正。

“齊老，其實令郎的傷勢并不算特別重，以當今的醫學技術，找幾個專家及時進行治療，有九成機會康復，他還可以重新站起來的。”

白二娘和楊鋒，也饒有興致的看著齊天正。

他們今天正與孫華強一起，找到齊天正談些買賣，突然齊天正就接到了齊峰的電話。

然后，就一起過來了。

齊天正偷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孫老弟啊，這件事，犬子罪有應得，就讓他坐在輪椅上安度余生吧。”

“齊老看得通透啊。”

孫華強沒有多說什么，很認真地看著齊天正的眼睛。

隨后，在他肩膀上，輕輕地拍了三下。

轉身離開。

白二娘對齊天正溫婉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唇齒微微掀動，看口型，應是兩個字。

“聰明。”

楊鋒緊緊跟隨孫華強和白二娘，看都沒多看一眼齊天正。

直到這三人上了車，在發動機的聲浪中揚長而去。

齊天正才發現自己渾身濕透了。

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的落湯雞。

“洛風，洛風，你……究竟是誰？”

……

江云秋換了個臨時辦公室，叫人幫她清理原來的辦公室。

同時，也把洛風叫了上去。

“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什么解釋？”

江云秋這個突兀的問題，仿佛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洛風撓撓頭，一臉無辜。

笑呵呵的看著江云秋，順手幫她沏茶。

“齊天正為什么打斷齊峰的腿？”

“他不是說了嗎？齊峰罪有應得，他這是在教訓不肖子呢。”

哼！

江云秋一臉的我不相信你。

凝視洛風的眼睛，發現他的瞳孔很清澈，也沒有任何的躲閃。

追問道：“那為什么，齊天正看你的眼神不對？”

“什么眼神？他看我做什么？”

洛風攤了攤手，眼睛里閃爍一抹狡黠。

江云秋皺了皺眉。

她能感覺到洛風沒說實話，卻找不到證據。

沉吟片刻。

繼續問道：“孫華強、白二娘還有楊鋒，他們幾個，好像看你的眼神也不太對勁呢。”

“有嗎？”

洛風反問。

江云秋揉了揉太陽穴，這貨很警惕啊。

“上次我無意間聽孫華強說，他給我送邀請函，是看在你的面子……”

“你一定是聽錯了。”

“……”

江云秋捂著頭，心說這也太警惕了。

詐一句都詐不出來。

難道，真的沒什么關系？

“是我想多了？”

江云秋沉沉地吸一口氣。

凝眸注視著洛風，沉默了好久，才又開口：“今天我比較忙，可能下班會晚一點，你去接菲兒放學。”

“沒問題。”

洛風很干脆的答應道：“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啊。”

“去吧，別忘了接菲兒。”

江云秋目送洛風離開，感覺怪怪的。

這家伙，一定有什么事瞞著自己。

打了齊向輝，到現在也沒事；打了齊峰，也沒事兒，關鍵是齊家老爺子到場，還親自打斷齊峰的四肢。

這簡直……不科學。

“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我一定會搞清楚。”

江云秋甩了甩頭，暫時拋開這些想法，留待有時間再考慮。

很快地，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再說洛風離開了鴻飛科技，直奔醫院。

老婆這邊的問題解決了，陪老岳母聊天，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

距離菲兒放學，還有段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