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笑道：

“那倒不是，這荊川先生是有些怪癖，但為人卻隨和。若是達官貴人相訪，他或許不見；姑娘這樣的異人去訪，他必是要見的。”

他頓了一下，又說道：

“下官正好寫了一封書信要給荊川先生，姑娘既是要去找他，順便帶去，不知是否允肯？”

燕疏云心中惱他小氣，本想拒絕。但見王崇古表情誠摯，便想帶封信去，不過舉手之勞，何必拒他，反倒讓人小覷了。

點點頭道：“可以”。

王崇古對趙乾道：

“毅齋，你知我那份書信放在何處，帶燕姑娘詢問完了魏化麟，你把書信交與她就是。我在這延陵書院查訪一番后，再到縣衙去看看鳴叔的后事經辦如何。你送燕姑娘走后，亦可到縣衙來。”

那趙乾答應了，兩人向王崇古辭別。

出了書院，從門前的小街向西行去，往前走五六十丈，轉到一條向南的街道。又走了三十多丈，回到大街，再向左手轉彎，便到了察院門前。

趙乾介紹王崇古作為兵備道副使在江陰的駐地便安排在這里，兩人從側門進去，穿過按察使行臺，再走過川堂，到了便堂。

燕疏云見便堂兩側各有三間屋，穿過便堂是一個小園，園中有一個亭子，匾額上書著“栢臺霜月”四字。

越過亭子，就可見到園子西北角落里有一座兩間門面的房子，房前還有兩個兵把守。

趙乾上前去，燕疏云跟在身后，兩個兵認得趙乾，一個兵迎了上前，拱手道：“趙先生來了。”

趙乾還禮，問道“那魏化麟在里面么？”

那兵點頭道“在。”

他好奇地看了看趙乾身后的燕疏云道：“這位是……？”

趙乾道：“這是王大人的救命恩人，燕疏云女俠”

那兵頗為驚異，又仔細打量了燕疏云一番。

趙乾見這兵盯著燕疏云看，有些尷尬，忙轉頭對燕疏云道：

“燕姑娘，我們進去吧。”

便快步向右邊屋子走去，推開門。燕疏云隨后跟入。見門內也有兩個兵，應是聽見外面的招呼，早肅立在門口。見了趙乾，叫道趙先生。

趙乾示意不必拘禮，就掀起通向左屋的簾子。兩人進了左屋，見屋子中間是一張桌子，西側是一張床，南、北兩側各有窗戶。

魏化麟頭朝南躺在床上，兩只腳上有長長的鐵鏈，這鐵鏈垂在地上，穿過北側窗下的一個小洞。

燕疏云好奇往窗外一望，見這鐵鏈縛在外邊一棵樹干有碗口粗的杉樹上。顯然是限制魏化麟只能在屋內活動。

魏化麟扭頭看趙乾和燕疏云進來，嘴唇干裂，臉色蒼白，眼光中滿是敵意，卻又夾雜一絲期盼。

燕疏云見桌子上有一個大瓷壺，兩只杯子，便從瓷壺里倒了一杯水，遞到魏化麟面前，道：“先喝點水”。

魏化麟怒目瞪了一眼燕疏云，似乎想要拒絕，嘴唇張了張，卻又猶豫起來，終于還是用左手撐著身體半坐起來，左手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燕疏云見他意猶未盡的目光，便又倒了一杯水給他喝了。

趙乾在一旁看著，搖了搖頭，似乎對燕疏云的做法有些不以為然。

燕疏云把空杯放回桌上，轉過身來對魏化麟道：“我來這兒是有個問題。”

魏華鱗呵呵笑了起來，似乎表示在他意料中。

燕疏云皺眉道：

“我之所以能撞破你們兩人奸謀，全是因為經過那石田松身側時，覺察其內力不淺，又舉動鬼祟，起了疑心，這才一路跟蹤。

“你的內力，從剛才交手的情形看，至少不弱于石田松。可我在城外和你說過話，竟全未覺察，這是什么緣故？”

那魏化麟聽見燕疏云第一句時，臉上顯出憤恨，似乎對那石田松暴露行跡頗有不滿。

待聽完燕疏云的問題，眼睛里又閃過一絲狡黠的光，慘笑了兩下，道：

“我若是告訴你了，有什么好處？”

燕疏云道：“你要什么好處？”

魏化麟道：“放我走。”

燕疏云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這我說了不算。”

魏化麟把視線投向趙乾道：

“趙先生，你看呢。這位姑娘救了王崇古的命，沒有她，你們也捉不到我。為她的緣故，把我放了，也是理所應當吧。”

趙乾嘴里唔了一聲，看了看燕疏云，拈著下巴幾縷稀疏的胡須，臉有難色。

燕疏云見魏化麟原本還算清秀的臉上，混合著兇頑、狡詐，一副憊懶神色，看上去扭曲畸形，令她說不出的厭惡。

心頭怒起，覺得何必受這種人的要挾。便對魏化麟冷笑道：“你不必說了”。

又轉頭對趙乾道：

“趙先生，這廝死有余辜，他愿意說就說，不說也沒什么。盡管處死就是了。”

趙乾似是很理解燕疏云的心情，點點頭。

魏化麟臉上原本有了點血色，又變得慘白，向燕疏云道：“燕姑娘，你真不想知道嗎？”

目光中頗有哀求之色。燕疏云看他的表情變得十分可憐，便道：

“那看你了，你如果肯說出答案，說不定我心情好，可以給你求情，當然多半不會。反正你沒討價還價的條件。”

魏化麟眼睛里射出怨毒的光芒，牙齒咬緊，一時作聲不得。過了半晌，才道：

“我可以先說一半。”

燕疏云輕蔑地瞥了他一眼，“你要說一半，自然隨你。不過這是你自己要說的。”

魏化麟顫聲道：“我在城外撞見你時，本就毫無內力，你當然覺察不出。”

燕疏云一愣，重復道：“毫無內力？”

心中大奇：“這……怎么可能？”

她原本的猜測是這魏化麟和羅玉一樣練過類似隱炁訣之類的心法。只是想不出武林中除了她師父蒲衣子之外，還有誰創立過類似功法？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魏化麟城外見過她之后，很快就被某絕頂高手贈予大量內力。

她知道武林中也常有傳聞，某某人奇遇，得什么世外高人，將畢生功力傳輸，內功旦夕之間暴增。

但這種事情豈是說碰上就碰上的？況且這江陰城也不是什么深山野外，這魏化麟又怎么可能有這樣的奇遇？

魏化麟見燕疏云驚奇的反應，微有得色，眼睛里又生出一絲希冀的光芒。

燕疏云看見他的表情，臉色馬上沉了下來，冷笑了一下，道：

“好了，既然你已經說了一半，那就這樣吧。”

轉頭對趙乾道：

“你轉告王大人，該怎么發落就怎么發落他。”

趙乾點點頭。

魏化麟愕然，臉部抽搐了一下。

燕疏云卻又道：

“我還有一個問題，自然還是你愛答不答。你本是大明人，何以為虎作倀，甘做倭寇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