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拂嵐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道“什么送去了？送哪里去？”

方三姑一愣：

“觀主，你不是把她送去老……老賊那里么？你方才自己說的，要送到你弟弟那里去。”

陳拂嵐點點頭：“嗯，已經送去了。”

方三姑眼珠子轉動了一下，疑惑道：

“觀主剛才為什么要把我們打暈過去呢？”

陳拂嵐看也不看她一眼，雙手放在背后，眼睛遠眺前方，不理睬她的問題。

方三姑問這句話時，左邊的石宗柏，也啊呀一聲，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爬了起來。

方三姑還想繼續問，突然背后傳來腳步聲，她悚然一驚，轉身一看，訝道：

“幺姑？”

石宗柏轉身看時，也認得來人正是盧幺姑，他和陳霄臺剛進無垢觀時第一個見到的人。

還是那張瘦廋黃黃的面孔，只是眼睛卻似比初見時明亮了不少。

不知何時她竟然從斗母閣里走了出來，也不知是從斗母像內走出，還是有其他密道。

陳拂嵐皺眉道“你怎么來得這么快？那邊情形如何？”

盧幺姑道：“稟告觀主，老賊已經開始了，屬下見那邊無事，這才過來的。”

石宗柏聽她說老賊，心中大奇：“這老賊，又是誰。是陳家什么對頭么？”

方三姑神色也是驚疑不定。

陳拂嵐點點頭：“既如此，一起到剪刀峰觀云亭去。”

她轉頭瞥了石宗柏、陳拂嵐兩人一眼，見他們滿臉疑色，淡淡道：

“你們先隨我去。”

說著，便轉身向西側向下的石階走去。

石宗柏心想反正打不過她，不如去看看什么名堂，便隨在陳拂嵐身后。

方三姑略微猶豫片刻，也跟了上去。走在最后的則是盧幺姑。

一行四人向下走了二十多級石階。

陳拂嵐忽然停了下來，撥開左側石壁一處草叢，使勁推了一下，一道暗門被推開，露出個一人高的洞穴，走了進去，從袖中拿出個火折，晃亮了。

里面卻也有石階，只是向上。

洞中石階越后面坡度越大，越是陡峭。一行四人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走到了頂。一道石門堵在上面，陳拂嵐橫向推了一下，石門打開，外面光亮射入。

陳拂嵐熄了火折，收在袖內，躍了出去。后面三人也都一一出來。

石宗柏見這出口在一棵大樹下，出口附近就是一個亭子。

朝下望去，三人卻是在一座山峰南邊的巨巖頂上，北邊還有一塊，都上尖下寬，兩塊巨巖形似剪刀雙刃。想必此峰以此得名。

四人進了亭子，石宗柏見亭子東側的長椅上堆了一摞方盒子的東西，好奇地拿起一個來，七寸見方。

再仔細擺弄一看，卻是用一大塊方形絲綢加縱橫兩條篾片各自折疊三次而成，竹片折疊處有凹凸搭扣，打開時咔塔一聲，便能扣牢，完全展開卻似是一個微微向上凸起，兩尺見方的紙鳶，只是缺了拽線。

他正想往外丟出去看看，陳拂嵐面色一沉，喝道：

“不要亂動”。

石宗柏見陳拂嵐神色不善，心想此時不必得罪她，便把手中東西丟回長椅上。走到亭子欄桿邊，向四周望去。

只見這飛蓬山四面蜿蜒相連，東西南邊各有山頭，剪刀峰正好處在中間，是全山最高峰，可將各處一覽眼底。

他向東望去，卻見隔著六十丈外一處山頂如一個平底鍋，中間平坦凹陷。最中間處，一大叢藤蔓伸出，托著一個人影，只是隔得遠，看不清面貌體形。

在東西兩側又各有兩個人影，都被藤蔓纏繞著，一個似是女子，另一個身形甚為矮小，似乎是個孩童。

陳拂嵐指著那邊道“看見了么？燕疏云便在那里。”

石宗柏雖已隱約猜到，臉色仍舊變了變，凝眸望去，見那女子身形果似燕疏云，他看了良久，見三人一動不動，不由問道“他們在干什么？”

陳拂嵐哼了一聲，道“至少還要半個時辰，才會有動靜，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西邊那個是附于外孫身體的老怪物么？那中間之人是誰？”

陳拂嵐冷冷道“是那老賊，至于中間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石宗柏奇道“你不是陳霄臺的姐姐？怎叫他老賊？”

陳拂嵐揚眉咬牙道：“那不是霄臺。”

此言一出，石宗柏和方三姑都是一愣，陳拂嵐瞥了兩人一眼，冷笑道：

“你們都沒有想到么？”

方三姑呆了半晌才道“什么？你的意思是……，那老主人……陳霄臺……”

陳拂嵐冷冷道：

“老主人？你以為你叫做老主人的那個人，你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見到的那個所謂的老主人就是我的弟弟陳霄臺了？”

方三姑楞住了，不知如何回答。陳拂嵐冷然道：

“我的弟弟霄臺四歲的時候就死了。”

石宗柏忍不住問道：“那他是誰？莫非……”。

方三姑也皺著眉頭，思忖著。

陳拂嵐道：“沒有什么莫非，他其實是我的祖父陳垢子！”

石宗柏、方三姑雖然都已經隱隱猜到答案，但聽到陳拂嵐說出來，還是如同霹靂一聲，吃了一驚，相顧駭然。只有那盧幺姑神色不變，顯然早已知道。

過了好一會兒，石宗柏才皺眉道：

“難道你們陳家祖傳有移魂換體之術？若如此說來，陳垢子也未必是真的陳垢子了。只是我初見陳霄臺時，問他是否移魂附體，他卻又說不是。”

陳拂嵐冷笑道：

“陳垢子卻是真的陳垢子。這也不是什么移魂換體，而是煉炁換體。你們知道炁妖、炁魈么？”

方三姑：

“有神識之炁體附于禽獸草木之上為炁妖。炁魈是人之神識占據炁體，炁體再附于禽獸。”

石宗柏若有所思：

“難道這陳垢子類似炁魈，只不過保存他神識的炁體所附的不是禽獸樹木，而直接是人？”

陳拂嵐點頭：“你們知道為何炁妖，炁魈一定要附于禽獸、樹木，而不是人？”

石宗柏搖了搖頭，方三姑卻低頭思忖。

陳拂嵐道：

“人的神識之力遠比禽獸草木大，炁體若直附于人身，神識非但難以控制身體，反和人固有神識沖突，新占身體很快被破壞。而禽獸最多不過和人三四歲小孩相當，蒙蒙昧昧，炁體神識能壓倒重整。草木更不必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