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發(fā)的少女正提著一包新鮮的食材，靠在緊閉的門上，擺弄她使用并不熟練的智能通訊設(shè)備，頭頂?shù)男行黔h(huán)黯淡無光，沒有什么活力。

走廊上僅有的一扇窗正對著她，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壓抑而沉重，在細(xì)雨交織成的霧氣里，只有一點點灰白色的光能鉆出來，透過緊閉的窗，照在海王星身上。

樓道處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分明。

“你在這干什么？”

麥芽糖出現(xiàn)在了樓道與走廊的拐角處，對站在家門口的海王星問道，她一只手提著收起的傘和一個不小的紙袋，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看起來有點不協(xié)調(diào)。

“我出門忘記帶鑰匙了，所以就……”

海王星不好意思地說道，退到了一旁。

“你想買菜下廚的話，和我說一聲就行了，何必自己專門跑一趟。”

麥芽糖掏出那只插在口袋里的手，帶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鑰匙。

“給我發(fā)了消息，就告訴我中午不用買午飯。”

“下次，下次我會注意的……”

海王星微微低著頭，露出很順從的模樣，尋求諒解。

“不……倒也沒說你哪里做錯了……”麥芽糖嘀咕著，打開了門，“方便自己一點總是好的，我覺得是這樣。”

先后走進(jìn)共同的家里，隨手放下手上的包裹。

這樣自然的生活，卻不能維持很久。

“在你做飯前先試試這件衣服。”

麥芽糖從大紙袋里拿出一套衣服，放在了餐桌上，對門口換著鞋的海王星說道。

“誒？我已經(jīng)有一件衣服了，再加上我自己的那件，我已經(jīng)有兩件了。”

“你至少得要有一套能穿得出去的衣服，你身上那件是睡衣，你自己的那件也就適合你在樹屋里足不出戶的時候穿穿，地球人已經(jīng)有一百多年不穿那樣的衣服了。”

“……好。”海王星信服地點點頭，回房換好了衣服。

“怎么樣？”海王星從臥室慢慢走出來，臉微紅著向麥芽糖問道。

低領(lǐng)毛衣，左肩開口，微妙的露出度還是會令純情的女孩有些害羞。

她的反應(yīng)，早已沒有第一次穿新衣時那樣興奮，反倒是有了和她外表相符的端莊，不為物喜。但，這一點都不像她。

她心里所壓著的，已經(jīng)不允許她那么活潑了。

“你覺得合適就行。”

麥芽糖從沙發(fā)的遮擋后走了出來，她身上也同樣穿著一件新衣，和海王星的款式一模一樣，不同的僅僅是大小和顏色。

海王星愣了一下，心中得到了某種小小的安慰，微不足道，但十足可貴，足以讓她露出一個微笑。

“……是同款的衣服呢。”

“嗯。”

“地球人是把這叫做……閨蜜裝的嗎？”

“隨便你怎么想。”

“還是情侶裝……呢？”

“隨便你怎么想……”

麥芽糖扭過了臉，海王星卻已經(jīng)分明地看到，麥芽糖的臉上泛起了紅暈。

好似微醺的臉頰，優(yōu)美細(xì)長的頸部，粉嫩纖薄的香肩，與她不經(jīng)意間發(fā)散開的金黃色長發(fā)，這或許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她露出一個少女的姿態(tài)。

久久將腦海中的畫面定格在那一刻，不知不覺間，海王星感到自己的臉頰已經(jīng)熱得發(fā)燙。

“不會錯的，我的想法，不會錯的。一定要問明白，至少在她回去前，我不想留下這個遺憾。昨晚那個親口說出愛我的人，為什么又要在現(xiàn)在有意地疏遠(yuǎn)我，明明我們只有那么幾天的時間可以在一起了……”

心中的想法不斷地變得堅定，當(dāng)察覺到身邊環(huán)繞著的迷霧時，原來那顆為迷霧所彷徨的心，會為了突破迷霧而變得堅強起來。

“覺得可以的話就這樣吧，你該去做飯了，一直盯著我也不會有什么好處。”

“麥麥穿著好漂亮。”

“……我不覺得我的外貌還能讓人盯著看那么久。”

麥芽糖依然背著臉，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語氣自然也還是那樣，除了嘲弄以外，不會透露別的感情。

“但是真的好漂亮。”

海王星一邊說著，一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到麥芽糖的身后。

“只要沒漂亮到讓我會因此而餓死就行。”

在麥芽糖不注意地時候，伸出雙手，輕輕環(huán)抱住背對著自己站著的她，身體微微傾斜，把頭靠在她溫暖的后頸上，埋在她如同豐年的麥田般令人安心的頭發(fā)里。

她的話停下了，自己的想法停下了，這個世界仿佛在那幾秒里停下了，就連雨的奏鳴，似乎也在那一刻被剝離得只剩下開闊的風(fēng)聲。

“……很涼。”

“對不起。”

但沒有松開。

“你想做什么？”

“想抱抱那么為我著想的麥麥。”

“你……我們之間……”

“嗯，我在聽。”

“……會結(jié)冰的，我身上還有水。”

“濕衣服才剛換掉吧？”

“……有些時候，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也一樣，有些時候，或者說是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明白麥麥在想什么，所以，我每一天都對你和你的故事，充滿憧憬。”

“……你害怕嗎？”

“嗯？為什么？”

“你有想知道的事情，想對我說的話，但你同時害怕著知道那些真相后會發(fā)生的事情。”

“……瞞不過你呢。”

海王星的呢喃，在麥芽糖的耳畔，輕輕叩擊著麥芽糖的心門，寒冷卻又柔軟的吐息，碎散在毫無防備的后頸。

“……不想留下遺憾的話，就趁有機(jī)會的時候說出來，那之后發(fā)生什么，也都是之后的事情。”

“嗯。”

海王星把頭最后深深地朝麥芽糖的頭發(fā)里埋了埋，松開了手。

“先吃飯吧，吃完飯后再說這些事。”

麥芽糖轉(zhuǎn)過身，她的臉頰已不像海王星剛抱住她時那樣滾燙。

她看向海王星，海王星朝她微笑著，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廚房。

麥芽糖慢慢地在沙發(fā)上坐下，左手不由自主地探向自己的后頸，被她的氣息沾染的地方。

依然沉湎在她給的擁抱里，那個不大不小，令人安心的力度；那個冰冰冷冷，但無比熟悉的溫度；還有她的心跳、脈搏，在這樣的距離下，她總有著令人羨慕的從容與優(yōu)雅。

每一處的感受，都仿佛把記憶帶回到那時——

“既然這是命中注定發(fā)生的事情，順應(yīng)自然或許不失為一種明智的手段。這最后的幾天，就這樣過去，留下最少的遺憾，留下最少的傷痛。”

掩蓋真相的檸檬汁可以成為愉快地喝下一瓶忘情的伏特加的理由，但那預(yù)料中的無可回避的宿醉終究會在尚且清醒的時分使人心碎，待到第二次睜開雙眼時，看到的便已是陌生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