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廣起身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今日一大早，石頭城南門的霹靂車就開始轟擊。

負責南門佯攻的是現任梁郡太守盧毓，盧毓來頭很大，漢朝大儒盧植幼子，而且是個耿直boy，一名合格的文法吏，曾任曹操的丞相法曹議令史。

但是由于過于耿直，不會揣測上意，在之后幾年轉任譙郡時，會惹怒曹丕，被一捋到底。

此時盧毓還是作為梁郡太守，隨王凌出征。

在盧毓的指揮下，南門的攻勢中規中矩，先是用霹靂車持續轟擊，直至約定的巳時之前，盧毓開始安排士卒從山路進攻，躲至各個如石頭、樹木等掩體之后，向著南門射擊。

王濬和王廣的軍隊也在一大早聚集在岸邊，吃過早飯之后開始登船。

按照王濬和王廣商議的作戰計劃，將由樓船軍完成水寨的進攻任務，以文欽率領兩千樓船軍作為前部，拿下水寨后，就地防御，作為進攻部隊的后方。

王濬則在水寨攻勢完成后，帶著剩余兩千樓船軍航行在水面上，防止吳軍可能的水軍回援，一旦作戰不利，將有文欽率部在水寨抵擋，當王廣部悉數登船后，再行撤退。

主攻東門的任務由王廣率領的兗州精銳完成。

樓船軍載著兗州健兒在江面上等待。

王濬抬頭看了看天，瞅著時辰差不多了，一聲令下，水手們開始奮力劃槳，船隊逆流而上，行至石頭城東岸。

水寨中的吳軍，遠遠看見江面上駛來一支船隊。

發現船隊的吳軍士卒立刻敲響銅鐘，大喊著。

“敵襲！敵襲！不明船隊從東面駛來！”

此起彼伏的聲音在東岸水寨響起，一個個吳軍士卒開始登上寨墻固守，登上戰船準備出擊。

這支東吳水軍統帥是丹陽侯、折沖校尉孫晞，孫晞是王濬的老對手了，之前王濬運輸軍隊過江時，與王濬交手的正是孫晞。

孫晞的父親很出名，是吳國宗室昭義中郎將孫靜第三子，烏程侯孫堅之侄，孫權堂弟，在呂蒙襲取荊州時立下不少功勞。

孫晞兄弟五人，孫晞排在第二，上面還有個哥哥孫胤，不過這個哥哥在父親孫皎死后一年，也跟著病逝了。

孫晞就這樣獲得了爵位封國、軍職、和父親留下的兩千部曲。

孫權知道孫晞沒什么能力，索性給了孫晞一些淘汰的戰船，讓孫晞組成了一支守備水軍，留守在江東。

上次一戰，孫晞把幾艘樓船都給丟了，灰溜溜的逃回建鄴。

念在孫晞是宗室，也是堂兄，孫登就沒有處罰，而是讓孫晞駐兵在石頭城東岸水寨。

這里畢竟是曾經東吳主力水軍駐扎的水寨，寨中各類防御工事齊備，連水寨大門都是鐵閘。

這樣一處堅固的地方，孫晞在無能也不會丟了吧？

其實孫晞心里對自己的能力很清楚，父親一直著力培養的都是大哥孫胤，但可惜孫胤走的早。

這副重擔落在了孫晞的身上，孫晞才能平庸，管理自己的封地綽綽有余，但是為將也只能打的中規中矩，畢竟耳濡目染之下，多少對于指揮還是懂一些的。

上次是吃了新式樓船的虧，接近的戰船被拍桿砸了個稀巴爛，沒入江水。

這一次孫晞是防守的一方，只要小心新式樓船，避免士卒恐慌。

上次水戰之后，孫晞總結了這些問題。

當孫晞登上寨墻發現幾艘新式樓船身影后，立刻派出了僅剩的兩艘樓船駛出水寨，向魏軍兩翼而去，采取居高臨下射箭的方式，不接近魏軍戰船，只遠程襲擾。

同時孫晞孤注一擲，關閉寨門，將水寨內剩余戰船全部鑿沉，頓時水寨內部漂浮著大大小小的木板，像一堵堵墻阻礙戰船駛入水寨。

王濬看見水寨中駛出兩艘樓船，分別向著兩邊而去，并沒有分兵去追堵。

新式樓船也只是跨時代引用了南北朝的設計方案，總體性能比起東吳樓船還是遜色不少，分兵去追，追不追得上還兩說。

于是王濬依舊命令船隊向著水寨而去，不管這兩艘駛出水寨的樓船。

船上的樓船軍士卒開始豎起盾牌據守，防范著吳軍箭矢。

盾陣有效的防范了吳軍一波又一波箭雨，火箭也對蒙著生牛皮的新式樓船未能造成傷害。

反倒是位于中部、后部兩翼的艨沖，在兩艘吳軍樓船火箭之下被引燃，船上士卒開始跳水逃生。

最前面的兩艘新式樓船抵達水寨前部八米處，新式樓船放下前端拍桿，頓時寨墻被砸碎一半，上方的寨墻被砸成碎片落下，墻上吳軍不是被砸死，就是掉落水中。

新式樓船開始緩緩調轉船頭，將船身轉到側面。

甲板上的士卒開始解開盾陣，將標槍擲向寨墻上的吳軍。

一時間哀嚎聲在吳、魏兩軍士卒之間傳開。

有吳軍士卒被標槍刺穿的，也有魏軍士卒被弓箭射中的。

隨著兩艘新式樓船轉過身來，后續的新式樓船和艨沖斗艦也陸續抵達寨前。

又是一輪拍桿落下，這一次寨墻被砸塌一大段，露出一個大窟窿。

樓船軍的斗艦和艨沖開始從缺口處駛入水寨。

先入水寨的兩艘艨沖撞在水中船只殘骸之上。

漂浮在水中和水面上的殘骸木板，撞破了艨沖的底板，大量江水涌入船身，甲板上的士卒只能跳水逃生。

后面的船只看見這情形，連忙向后退去。

位于新式樓船上的文欽目睹了這一切，讓士卒打著旗語，告訴后面的王濬，水寨中有大量障礙物，戰船無法駛入。

打完旗語之后，文欽命令士卒以爪鉤攀登寨墻，蟻附攻城。

文欽也從甲板上拿出一副繩索，在手中掄了幾圈，大力扔出鉤在寨墻上，隨后親自攀登寨墻。

周圍的士卒看見主將親自下場，飽受鼓舞，隨著文欽一起攀登。

不一會兒，文欽跳上了寨墻，手持環首刀，左劈右砍，吳軍士卒竟無一合之敵。

孫晞同樣看見了這一幕，心里震驚，魏軍竟有如此猛將，寨墻不宜久留。

孫晞命令士卒且戰且退，向著寨中而去。

文欽看見孫晞順著樓梯向寨內撤退，不顧身邊敵人，開始獨自沖向樓梯。

“吳狗休走！”

周圍的樓船軍士卒聽見文欽這句怒吼，環顧四周，吳軍竟然在撤退，頓時士氣大作，開始向著文欽的方向殺去。

樓船軍順利拿下寨墻，開始向寨中進攻。

王廣的軍隊也抵達寨前，開始一個接一個跳上文欽的戰船，開始攀登繩索。

就在文欽在寨中殺的正起勁的時候，寨中一些樓船軍士卒開始傳出恐懼的聲音。

“水、水猴子！水中有水猴子！”

“啊！”

“救命啊！救命啊！”

“無支祁大神饒命！”

文欽順著聲音看去，靠近水岸處的魏軍開始向后逃命。

岸邊有一些身材矮小，有些駝背身體皺巴巴臟兮兮的人正在追殺著魏軍。

看見士卒恐慌著向后逃去，文欽一邊殺向岸邊，一邊喊著。

“切莫驚慌，后退者死。”

但是文欽的聲音被淹沒在大吼大叫四散逃命的士卒聲音之中。

沒多久，寨中的魏軍如潮水般涌向寨前，逃離戰場。

寨墻上的兗州軍看見一個個樓船軍向后撤退，一臉懵，看著彼此面面相覷。

王廣抓住一個逃跑的樓船軍士卒。

“寨中發生何事，爾等為何驚慌逃竄？”

“將、將軍，水中有水猴子啊！”

王廣沒有聽懂水猴子是什么東西，只能順著樓船軍逃竄來的方向一看，那些追逐的怪物似乎是————水虎？

王廣隨父親王凌在兗州任職多年，清楚知曉當地傳說“水虎”，這種生物的描述有些像寨中那些怪物。

只是奇怪這傳說中的生物，真的存在么？怎么會幫助吳軍呢？

不一會兒寨中魏軍逃的干干凈凈，文欽看著最后一個樓船軍士卒被怪物殺死，只能忍著不忿，向后撤去。

一個“水虎”看見文欽想走，揮舞著鉤爪，沖向文欽。

文欽回手一刀斬下“水虎”的一只手臂。

“水虎”吃痛喊到。

“痛煞乃公！”

文欽未做停留，繼續向后方退去，文欽與王廣在寨墻上相遇。

面對自己的部曲做了逃兵，文欽面色漲紅，向王廣借兵，想繼續殺向寨中。

可惜寨墻之上的兗州軍也看見了寨內的水虎，一個個面露驚恐之色，開始一個個偷偷混進樓船軍的隊伍里逃進戰船。

看見這一幕，王廣也只能嘆氣，帶著文欽退回戰船。

正在外圍追堵兩艘吳軍樓船的王濬，看見進攻的船只陸續返回，以為攻擊失利，趕緊棄下那艘尚在使用風箏戰術的吳軍樓船，回身接應退下來的文欽和王廣。

這一戰未能攻下水寨，還丟失了三艘艨沖，一艘斗艦，陣亡三百余人，其中大多數都是死于水中。

看見魏軍退卻的孫晞長吁一口氣，總算是勝利了。

吳軍陣亡六百多人，大多是死于寨墻之上，要不是最后那支神秘部隊嚇退了魏軍，孫晞可能真的守不住水寨。

其實這些“水虎”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些小時候得了魚鱗病畸形兒，孫晞的父親孫皎救下了這些孩子，把他們養在軍中，通曉水性，這些孩子長大后，就留在軍中做起了水鬼。

可是這些孩子長期營養不良，又患有魚鱗病，個頭最高長到一米三就不長了，皮膚也都是黑黝黝皺巴巴，像是一片片魚鱗附在身上，酷似黃河、長江一代流傳的傳說中的生物水虎，也像淮河一代流傳的水猴子，所以打造了一些爪子樣式的武器，讓他們當做武器，其實爪子都是為了嚇唬敵人，這些水虎們最擅長的武器還是環首刀。

這些水虎們人數很少，僅有三十多人，但是架不住從小聽著水虎吃孩子故事長大的兗州軍、樓船軍將士的恐懼，水虎在他們心里已經成了童年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