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乞丐遠去的背影,陳去疾不由得嘆了一聲:“雖然勇猛,但終究是匹夫之勇,這酒家和劉寶的恩怨,怎么可能因為那張血寫的借條而終結,劉寶是什么善男信女么,會遵守契約嗎,如果真的遵守,只會因為那契約有利于他?!?
陳去疾尾隨著那受傷的碩鼠幫頭領。只見他轉過街角回身看了一眼,發現早已不見乞丐的身影,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擦掉了臉上的血,咒罵了一聲道:“事情鬧大了,這回不可能和平解決了,準備見血吧?!?
他眼睛惡狠狠看著酒鋪的方向,怒火中燒。
陳去疾在后頭冷冷看著,心中一笑,我就說,這事情不會這樣輕易解決,好了,前頭已經由那乞丐完成了,這后面的善后工作就該由我來完成吧。
只見那受傷的頭領扶著另一個受傷的伙伴說道:“剛才那個乞丐真他媽的是個傻瓜,他以為逼我寫張借據,老蘇欠的債就能一筆勾銷么。”
他哈哈干笑了一聲:“等蘇小小拿出那張血寫的借據,我們便可以借此到衙門狀告蘇家雇兇打人,恃強凌弱,到時候就算京兆尹覺得蘇家可憐,也不好當眾袒護,那蘇大恐怕要在這牢獄中吃一輩子的牢飯吧,發配充軍也說不定。那乞丐到死也想不到,這借據竟然變成了蘇家的催命符?!?
“大哥說的是,那乞丐看樣子只是一個游俠,他護得了這蘇小小一時,護得了她一世么。等他走后,這京城還不是由我們碩鼠幫說的算?!?
兩人一唱一和,好似把剛才受到的屈辱全忘了,更沒注意到跟在他們后頭密切注視著他們一舉一動的陳去疾。
那頭領繼續說道:“你說那蘇大好端端的惹我碩鼠幫做什么,劉幫主讓他把酒鋪低價抵給我碩鼠幫,他便照做就是了。其他人不也都乖乖照做,他們家不是老弱就是婦孺,能惹得起我碩鼠幫嗎。那些酸溜溜的文人不是有一句話,叫什么……什么匹夫,什么懷璧的?!?
他敲了敲殼嘆了口氣:“我這學問真他媽的平常的緊,等老子賺了大錢,還不請他媽的十個八個老師,好好補補學問。”
“匹夫無罪,懷璧有罪。”陳去疾心中想道。一個人如果擁有自身能力不足以保護的寶物,等到寶物被人覬覦,這寶物便會變成禍患。不過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沒想到這頭領看似五大三粗,還頗有覺悟的。
另一個碩鼠幫的打手聽到這頭領竟然要學文化人讀書,不禁笑道:“我說,大哥,你那雙大手是拿棍棒刀槍的,哪能拿書簡?!?
“這你就不懂了,只會打打殺殺終究是落了下乘。咱們大哥劉寶憑什么成了京城第一幫派碩鼠幫的老大,我碩鼠幫又憑什么是京城第一大幫?!鳖^領故作深沉的問道。
“不知。”那個打手把頭猛的左右要了一下。
“那是因為,老大一手握著工部營繕司主事的職務,一手又拿著碩鼠幫老大的職務。用工部主事這樣的肥缺大筆撈錢,又用碩鼠幫來維護利益,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掃清障礙,這才讓老大從京城大小幫派中脫穎而出,在風雨飄搖中屹立不倒?!?
陳去疾在后面聽著,不由得心中感嘆,這頭領的見解不可謂不精辟。
“那他憑什么在工部做主事,因為老大讀書識字。就說這次皇上擴建豹房,拆遷這個坊的事情吧。老大先大肆收購這個坊的房子,軟硬兼施,遇到硬茬便讓我碩鼠幫出面恐嚇。等到拆遷時我們唱黑臉拼命抬高房價,其他主事無法解決這件事情時,老大再出面唱白臉,假裝從中斡旋,我們再假裝給老大面子同意他給出的拆遷條件。其實老大給出的價格已經高出我們收購時的幾倍,最后的結果是,為了修豹房,碩鼠幫賺得盆滿缽滿,老大拆遷有功,得到升遷。”
陳去疾在后面聽著,聽到這些隱秘,縱使他見慣了朝堂上的爾虞我詐也不禁感到詫異。
“就是嘛,本來我們打得好好的算盤,偏偏遇到蘇大那么個刺頭?!蹦莻€碩鼠幫的打手插口道。
“他蘇大頑固又如何,還不是乖乖落入了我碩鼠幫的圈套。我們先是派人燒了他釀酒的糧食,偽裝成失火。他開酒鋪的為了繼續釀酒就不得不買糧食,買糧食要錢吧,老大算準了老蘇手頭沒那么多錢,因此必定要借錢,后來你還記得我們怎么辦的么?”這頭領忽然回過頭對那碩鼠幫的打手問道。
“接下來當然是我們最拿手的強迫和偽造了,我們先放出話來,任何人不得借錢給老蘇,否則就是和我碩鼠幫過不去,那誰還敢借錢給他,老蘇就只能來找我碩鼠幫了?!蹦谴蚴衷谝慌宰曾Q得意的說道。
“接下來,也不必多說,自然是勾結公證人,欺負那老蘇不識字,把還款數目由三十兩變成一百兩。可是有件事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頭領頓了一頓說道:“沒想到老蘇那么個孬種竟然敢打上門來?!?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不過是讓我們多了一個名頭懲治他而已,我碩鼠幫要整人,保證讓他有苦難言?!边@名頭目陰笑一聲。
“好歹毒的雜碎,上次京兆尹只是打打你們的板子,真是太輕了?!标惾ゼ猜牭竭@些,忍不住啐罵了一口道。
“我們下一步怎么辦?可不能輕易饒了那蘇家的人?!蹦敲麕捅娤蝾^領問道。
“這是當然,首先當然是咬住借據不放,讓老蘇賠錢,他不肯便讓人把他的慘樣告訴她女兒,她女兒肯定不忍心。他女兒如果乖乖賣房拿錢那還好,如果她女兒不識相拿出了逼迫我寫的借據,我們便告老蘇買兇打人,保證讓他坐大牢流放,他的房子自然最后也會落到我們的手上。”
“那蘇小小怎么辦,那小娘們長得可真水靈。”那幫眾滿臉淫笑的說道。
“我求老大,他肯定不會在乎這么個小女子,求他賞給我,他必定不會反對。怎么,你對她也有意思。”頭領忽然回過頭看著那名幫眾。
不過他的臉卻僵住了,上面除了驚訝,跟多的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