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聲響起,孩子們卻安靜地坐在座位上,不敢出聲。
李老師嘆了口氣,拿出紙巾擦掉露露臉上的眼淚和鼻涕,換上一副溫和的表情,把露露抱在懷里,在她耳邊小聲地說著什么。
很快,露露就不哭了,還對著李老師點了點頭,好像兩人之間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
伯瑤看得莫名其妙,即便事實證明李老師的舉動非常有效,但前后額的反差仍讓她難以理解。
過了一會兒,李老師終于宣布下課,孩子們這才敢釋放天性,蹦蹦跳跳地離開座位,自覺排好隊向教室外走去。
其他的老師已經在柵欄大門后的院子里擺好了小板凳,讓大家依次坐好等待家長來接。
時間一點點過去,小班的家長也陸續(xù)趕到,將孩子們領走。沒一會兒,院子里只剩下伯瑤和露露,還有那個叫小宇的男孩。
在一邊看著孩子的李老師,不知什么時候換成了阿花老師。
三個孩子都清楚阿花老師沒有李老師那么兇,于是紛紛從小椅子上站起來,無聊地去扒大門上的柵欄,三雙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門外,盼望著自己的爸爸媽媽的身影。
“唉,每次都那么晚。”露露嘟著嘴說道,一臉不高興。
“沒事啊,我陪你等,我媽媽也沒來呢。”伯瑤試圖安慰她。
叫小宇的男孩似乎想到了什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印章,拍了一下露露的肩膀:
“露露,要不要玩這個?”
伯瑤一眼認出就是自己的玩具,問道:
“你從哪兒弄來的?”
小宇防備似得把印章抓緊,背到身后,
“是娜娜給我的,你可不許搶。”
“那本來就是我的,娜娜是小偷!”伯瑤生氣地答道。
李老師的嘲諷、跟娜娜理論的場景浮現(xiàn)在眼前,如今自己帶來的玩具不但被人偷了,還被毫不在意地送給別人,而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
“才不是,明明是你想要才那樣說的,娜娜說你不是好人。我要跟露露玩,不跟你玩。”小宇說完拉了拉露露的胳膊,想讓她離伯瑤遠點,卻被露露打掉了手。
“我可不跟你玩。”露露嚴肅地說道,“娜娜才是壞蛋,她也偷過我的東西,你要跟娜娜玩,就不要跟我玩!”
說完,她拉住伯瑤的胳膊,走到大門的另一邊。
小宇被晾在一邊,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印章玩具,啞口無言,似乎在考慮是該相信露露還是娜娜。
一旁的阿花老師有些無奈,默默地坐在大門邊上玩手機。
她對孩子之間的爭執(zhí)吵鬧早已習以為常,況且小班的孩子最容易出事,只要不鬧到動起手來,就不算什么。
此時此刻,她只想早點下班。要不是李老師要去約會拜托她看孩子,她也不用留到這么晚。
中班以上的大孩子都能自己回家了,小班的倒好,每天吃喝拉撒都得管也就算了,偏偏家長還不準時來。
想到這,她嘆了口氣,繼續(xù)斗地主。
露露站在伯瑤身后,偷偷看了一眼小宇,卻不料小宇剛好抬起頭望向她,于是立刻擺出生氣的表情,瞪了他一眼,不再同他對視。
“我不喜歡小宇跟娜娜玩。”露露嘀咕了一句。
伯瑤點點頭,“誰都不該跟娜娜玩,她是小偷。”
“是啊,可是小宇不相信!娜娜明明也偷過我東西。”說完,露露安靜下來,眼神開始放空,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伯瑤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她,于是同她一樣安靜地待著。
此時,露露的媽媽正笑瞇瞇地走到大門口,跟阿花老師打招呼。
“媽媽!”露露一下子開心起來,一臉笑容。
阿花老師起身開門,臉上也掛著同樣的表情,畢竟剩下的孩子總算少了一個,對她而言再好不過。
從門縫里鉆出來的露露撲進了媽媽懷里,她母親照慣例問了句:
“露露寶貝今天有沒有乖啊?表現(xiàn)好不好?”
伯瑤看著露露母親的臉,似乎在那一瞬間找到了某種依靠,心里突然有了一種表達的勇氣。她靠著柵欄,對著露露媽媽說道:
“露露今天被李老師叫到講臺罵哭了,只不過是因為轉了一下頭,不知道為什么李老師那么兇。”
露露媽媽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起來,一臉嚴肅地看著懷里的女兒,
“露露,是真的嗎?李老師在講臺上當著所有小朋友的面罵你?”
阿花老師察覺到氛圍不對,立馬笑著圓場:“不會啊,我今天還聽到李老師夸露露乖呢,小孩子的話別當真啊,說不定伯瑤記錯了。”
話音未落,露露靠著懷里的母親,心中所受到的委屈在此時能夠安全釋放,她小聲地說了一句:“是真的。”隨后控制不住情緒,大哭起來。
露露媽媽將女兒抱在懷里,一面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面站起身強忍著怒火對阿花老師說道:
“阿花老師,麻煩你把你們園長叫來,還有李老師,我要跟她核實。”
阿花老師眼看事已至此,只能給校長打電話,之后又給李老師說明情況,讓她趕緊過來。
這一刻,伯瑤心里充斥著喜悅與焦慮,她有些后悔,本來只是想發(fā)泄情緒,如今卻攤上大事。
小宇在一旁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但伯瑤根本沒有心思在意他的想法,也沒有同他說一句話。
不知過了多久,李老師和園長都來了,將露露和她媽媽拉到教室,關上門開始溝通。可惜教室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從外面能夠聽見露露媽媽大聲責備,還有園長和李老師不停地解釋和道歉。
伯瑤看到阿花老師惡狠狠地瞪著自己,她害怕地低下頭,心里期待著母親能夠快點來把自己接走,另一方面又很怕老師把這件事告訴媽媽,讓自己被責備。
她記得媽媽說過,“如果你在幼兒園表現(xiàn)得不好,老師會告訴我,所以你一定要聽老師的話哦。”
那她這樣的行為,一定屬于表現(xiàn)不好的那一類吧?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媽媽來了。
看著自己的女兒一反常態(tài)地看著自己,一言不發(fā),伯瑤的母親一臉疑惑地問道:
“怎么了?見到我不高興嗎?”
伯瑤看了看阿花老師,后者正微笑著打開門,示意伯瑤離開。直到伯瑤和母親走出幼兒園,阿花老師都沒有說出任何關于露露的事。
“事情不會這么快就結束,對吧?”一個聲音在她腦子里響起,她不太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想法,甚至有點像某個東西在她腦子里突然開口。
回家路上,她跟媽媽聊著幼兒園的趣事,而關于露露的一切,被當作沒有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