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遺憾。”

殘破的小屋里，無面女看著床上的兩具尸體，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當人們將幻覺當成賴以生存的糧食，那毫無疑問會走向滅亡，即便已經無數次見過這種場面，但她仍然覺得遺憾，哪怕這樣的結局，從王自強和麗麗選擇了那個藍色手提包時就已經注定。

注定見面，注定相愛相殺。

這就是人性的一種，不管是出生釀成的悲劇，還是死亡造成的怨恨，從選擇紀念品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注定了這樣的結局。

規則永遠是造物者定的，違背了條例，就要受到懲罰。

殺人，不管是在身前還是身后，都是重罪，但至少，他們能夠在另一個世界永遠在一起。

是時候了。

——

一陣刺耳的電磁聲響起，王自強猛地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回到了列車上，并且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麗麗坐在他身邊，閉著眼睛安靜地睡著，看起來十分安詳。

他下意識握住她的手，轉頭看向窗外，是熟悉的黑暗，和之前一樣。

車頂上的燈散發出鵝黃色的光，整個車廂都只有他們兩人。這一次他的心中沒有任何恐懼和疑惑，整個人如釋重負，壓在心中的負罪感直接消失。

他清楚地記得麗麗將那把匕首插入他胸口的時刻，精神上的解脫遠遠大于身體上的疼痛。

可是為什么他們又復活了？

他不相信童話故事，不相信是神明再給他們重新來過的機會。他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但他也清楚地知道，這次不管發生什么事，他都會更加堅定地活下去。

窗外的景色慢慢脫離了黑暗，取而代之的是灰色的天空，那些烏云看上去如此眼熟，王自強不禁瞪大了眼睛，臉上充滿驚恐的神情。

該不會……

他不敢繼續往下想，雙手在衣服口袋中摸索，那把長刀奇跡般地待在他的上衣口袋中，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那么一點點。

武器還在，這就意味著還有生存的希望。

一股饑餓感涌來，讓他現在的處境雪上加霜。

他想起之前和伯瑤握手之后發生的事，接觸就像是饑渴的機關，一旦開啟就無法停止。

可是，現在他該去哪里尋找食物和水？

列車開始減速，那些熟悉的廢墟映入眼簾。王自強透過窗戶向遠處眺望，那些怪鳥整齊地落在一處廢墟的屋頂上，歪著腦袋打量著火車，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王自強能夠感覺到那些鳥空洞的眼睛正在盯著他，像是狩獵者盯著食物。就算沒有眼珠，他也能感受到它們的敵意。

這一次，他沒有看到廢墟之中瑟瑟發抖的幸存者，那些之前被怪物獵殺后的尸體和血跡也消失不見，仿佛同骯臟的荒地融為一體，讓人分辨不出地上那些模糊的污漬究竟是什么東西。

這算什么？審判嗎？

“自強…我餓。”麗麗睜開眼睛，一種從未有過的饑渴感讓她難以忍受，等她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再次坐上這趟奇怪的火車，并且窗外的景色和車內的燈光都和上次不一樣了。

王自強皺起眉頭，在活著的時候他無時無刻能夠感受到壓力，但自從在死亡中醒來，身前的負擔都消失了。但現在，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絕望和壓迫。

他不知道再次死亡意味著什么，但他不敢冒這個險。

廢墟越來越近，上面的石柱和破敗的頂棚甚至比上一次見到的還要陰暗，那些怪鳥開始興奮地撲騰翅膀，空洞的眼窩竟能傳達某種情緒——它們渴望著，上次沒有得到的東西，這次再次出現。

麗麗的身子開始顫抖，這樣可怕而灰暗的世界，還有那些怪鳥，那種奇怪的眼神，以及看起來陰森恐怖的廢墟，組成了一幅象征著死亡的畫卷。

“自強。”她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王自強意識到了她的情緒，握住了他發抖的雙手，眼神堅定道：“忍耐一下，麗麗，一會兒車門打開后，我們就向前面的車廂跑，千萬不要下車，明白嗎？”

“好，我聽你的。”麗麗手上的顫抖稍微好了一些，但眼中的恐懼仍未消失。

隨著時間的流逝，列車終于停下。

昏暗的燈光閃爍了兩下，王自強抽出長刀，另一只手緊緊拉住麗麗的手，在車門開啟的那一剎那，立刻開始向前面的車廂跑去。

“抱歉。”

無面女突然出現在車廂盡頭，麗麗發出驚悚的尖叫，這突然出現的恐怖電影般的場景，將她原本就忐忑不安的情緒推向了極致。

這個女人看上去和之前的乘務員小姐一模一樣，只是原本應該長著精致五官的臉，此時是一層干凈而慘白的紙。

王自強將麗麗護在身后，警惕地舉起手中的刀，對著眼前的女人質問道：“你想做什么？”

無面女緩慢地向兩人靠近，“你們必須在這一站下車。”

“憑什么？”王自強握緊了長刀，絲毫沒有后退的意思。

“這是死神對你們的審判。你們原本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但你們沒有選擇寬恕彼此，而是繼續殺戮。”

無面女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聽起來像是冷酷的機器。

“如果我們不下車呢？”王自強不依不撓。

無面女冷笑了兩聲，“那你們就會徹底消失，不存在于這個世界。沒有轉世的機會，沒有未來，沒有希望，甚至連存在的意義都會被徹底抹除，這就是規則。”

王自強沒有說話，指關節用力到發白。

麗麗明白他的想法，他想跟眼前的阻礙拼個你死我活，但她已經不想再失去他了。

從她將匕首刺入他身體的一剎那，她就后悔了。

現在的她已經失去了一切，如果再次失去她，她寧愿變成無面女口中的那個不存在的靈魂。

“自強，別離開我。”她喃喃地說著，雙手緊緊地抱住了王自強的腰。

王自強下意識轉頭，他明白麗麗的意思，但窗外的那個黑暗的世界，他們真的能夠生存下去嗎？

如果死在這里，那他們和拼死反抗的結局又有什么區別？

“給你們一分鐘做決定。”

無面女繼續發出毫無感情的聲音，像是死亡前最后的警告，目是讓眼前的兩個迷失的靈魂產生巨大的壓力。

“我們走吧？”麗麗拉住了王自強的手，露出一絲悲涼的笑容，王自強一陣心痛，卻還是在倒計時結束前，做出了決定。

無面女讓開了道路，在兩人走下火車后，對著空氣說道：“三號候選人已喪失繼承資格。”

此時，火車的廣播中響起了一個沙啞而低沉的男聲：“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