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物飛速掠過,她靠近窗戶,貼在冰冷的玻璃上。看樣子隧道已經(jīng)走完了,緊接著出現(xiàn)的是令她覺得十分陌生的景象:
灰暗的天空和厚重的云層似乎正用力地擠壓著這個世界,周圍因此被蒙上一層灰色的油彩,失去了原本的光鮮亮麗。
火車在曠野中飛奔,幾顆光禿禿的樹偶爾從眼前掠過,陸地上露出貧瘠的土壤,幾只大鳥盤旋在不遠處的空中,她仔細觀察,才發(fā)現(xiàn)那根本不是鳥,而是類似鳥類的某種奇特的生物,它們長著長長的嘴,翅膀上沒有羽毛,露出白森森的骨架。
其中一只感覺到她驚奇的目光,它歪了歪腦袋,似乎在思考,隨后飛快地向她沖來,同時將細長而鋒利的嘴對準窗戶,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
她嚇壞了,連忙后退幾步,才發(fā)現(xiàn)那東西原本應(yīng)該有眼睛的地方只留下空蕩蕩的眼窩,像是難以安息的幽魂,憎恨著一切活物。
伴隨著“咚”的一聲,那只怪鳥的嘴巴狠狠撞上了窗戶,好在玻璃紋絲未動,而襲擊失敗的它在撞擊后被快速行駛的火車甩在身后,消失在視野中。
剩下的那些怪鳥看到了同伴的下場,似乎失去了對火車進攻的興趣,開始朝遠處飛去。
她松了口氣,暗自感慨剛剛發(fā)生的一切是如此可怖,也許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場詭異的夢?或者說是自己的潛意識創(chuàng)造出來的某個世界?
她無從得知。
突如其來的一陣刺耳的電磁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這熟悉的聲音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她警覺起來,想到幾分鐘前見到的那個沒有五官的女人,實在心有余悸。
窗外的天色愈加陰暗,火車的速度逐漸慢下來。
厚重的云層堆積到一塊,它們有著瀝青般的顏色,無數(shù)黑色的液體從其中滲透出來,粘稠而沉重,終于,那些液體如冰雹,重重地砸向地面。
有的液體打到車窗上,形成了一塊黏糊糊的黑色污漬,緩緩在玻璃上滑動,留下一道丑陋骯臟的痕跡。
液體一個接著一個砸向地面,它們發(fā)出的聲響此起彼伏,像是野獸的咆哮,又如同導(dǎo)彈狂轟濫炸。
地面很快變成黑色,樹枝,曠野,土壤,火車……無一幸免地被染上這純粹的污濁。
她透過窗戶上僅存的縫隙,費力地向窗外張望,這奇異的景觀已經(jīng)深深地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盡管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恐懼。
火車繼續(xù)低速行駛,荒蕪的曠野上,出現(xiàn)了一片廢墟:
石頭混著泥土堆砌成歪歪扭扭的墻,與其說是墻,上面卻充滿大大小小的縫隙,只能勉強算是起到支撐的作用。原本應(yīng)該有屋頂?shù)牡胤剑词怯媚景迳w著,要么用破布搭在上面。
放眼望去,這樣的建筑數(shù)不勝數(shù),最終連成一片,像是廢墟,又像是末日的營地。
一些人蜷縮在廢墟之中,似乎是在躲避黑雨的侵襲。
她雖然不知道這些黑色的雨滴落到人的身上會有什么后果,但一定會本能地避開這種危險的未知物體。
不知不覺,火車已經(jīng)行駛到廢墟之中,這些密密麻麻的建筑圍著軌道向兩側(cè)延伸,只要一個不小心,火車就會撞倒這些簡陋的存在。
隨著“啪嗒”一聲,車廂之間被鎖住的門應(yīng)聲打開,火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O拢谏拇笥晖V沽藢Φ孛娴那秩荆澜缢查g出奇的安靜。
她終于看到了對面車廂內(nèi)的情景:
一些面色蒼白的人從座椅上緩緩起身,與自己的車廂不同,這個車廂里坐滿了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在車門前慢慢排好長隊,準備下車。
終于可以自由了?
為了保險起見,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另一節(jié)和自己相連的車廂,那里也站著許多排隊下車的人。
這就是終點嗎?
她站在一邊,看著這些人一個接著一個走下火車,心中的謎團越來越大。
她拉住一個還沒下車的老人,問道:“您好,請問這是什么地方?為什么你們都要下車?”
老人沒有回答,只是沖她咧嘴一笑,嘴角裂到了耳根的位置,表情變得詭異而猙獰,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狠狠地盯著她,同時伸出骨瘦嶙峋的手,長長的指甲上沾著未知的紅,正緩緩朝她臉上伸過來。
她嚇得尖叫起來,連忙后退,剩下排著隊的人們像是著了魔一般,突然將臉齊刷刷地轉(zhuǎn)向她,紛紛露出了如出一轍的可怕微笑,那些無神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她,像是無數(shù)尖刺一般,想要把她的身體撕成碎片。
他們的手同那個老人的一樣可怕,此刻正同時朝她伸出來,眼看就要碰到。
她轉(zhuǎn)身就跑,當(dāng)她跑到另一端車廂企圖向另一波排隊的人們請求幫助時,卻發(fā)現(xiàn)這些人也開始緩緩將頭轉(zhuǎn)向她,露出了駭人的笑容。
她被這兩條隊伍用這種特殊的方式鎖在了車廂中,無處可逃。只能低下身子,將自己藏到了座位與座位之間的一處縫隙中,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腿。
驚嚇過度的她控制不住地顫抖著身子,拼命地安撫自己的情緒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一切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一場噩夢而已。”
她閉上眼睛,試圖在心里催眠自己。
“我數(shù)1,2,3,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這一切都會消失不見。我會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噩夢。”
這些話似乎奏效了,她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緩,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個溫馨的房間,柔軟的床,鵝黃色的臺燈和淡藍色的書桌。
雖然她失去了記憶,但是給自己虛構(gòu)一個場景并沒有多難。
她小聲地對自己數(shù)數(shù),同時想象著自己躺在床上,即將睡醒的樣子。
“1,2,3。”
她緩緩睜開眼睛,那個沒有五官的女人正蹲在她面前,那張會讓人做噩夢的臉離她不到五公分。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她想要尖叫,聲音卻再次死死卡在喉嚨里,無法發(fā)出。
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要遭受這樣莫名其妙的折磨和驚嚇。這一切超乎尋常的經(jīng)歷正在一點點消磨她僅存的理智和認知。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變成恐怖片里的女主角,也從未想過會做一場像這樣難以理解的噩夢,可此時的她只能看著眼前的女人,僵硬地保持著自己的姿勢,等待著接下來的命運。
女人伸出食指,在空蕩蕩的臉上比劃了一下。
即便她沒有五官,仍然能夠讓人明白這個動作實在示意她不要說話。
她哭笑不得,以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發(fā)出聲音都難,更何況說話。
女人見她明白了,又指了指上面。
她疑惑地抬頭,下一秒自己的嘴巴就在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之前,被女人死死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