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無面女打開了第四現實的屏障，義無反顧地離開了這個困住自己許久的地方。

瑤沒有去追，她不過是在自己的府邸里抬頭看著無面女離開的方向，輕啟朱唇，呢喃地自言自語道：

“終究還剩我自己。”

還以為創造出了一個能夠永遠陪著自己的同伴，卻還是不能改變孤身一人的命運，這大概就是神給她的安排？

莫晴看到了她臉上的恬靜和憂傷，也看到了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身后的人影。

瑞莫的臉上戴著山羊骨面具，身穿一襲黑色長衫，那瘦長的單薄模樣竟和瑤的身形有些相似。

“我倒不介意跟你這樣的美人為伴呢，既然這么多年你都沒有找我，如今我主動來了，能否留我喝杯茶？”

這聲音沙啞且迷人，莫晴的腦海中頓時涌出不少許多關于劉煬的回憶——這相似的聲線讓她的心中再次泛起漣漪，但她很快將那些記憶壓了下去，但心情仍然受到了非常大的影響。

莫晴不得不逼著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畫面上，她看到瑞莫摘下那張陌生而可怖的面具，露出明黃色如同野獸般的眸子，自然地坐到瑤的對面，后者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后將桌上的茶盞推到他面前，一言不發。

瑞莫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目不轉睛地盯著瑤，莫晴看到了他目光中的貪婪和渴望，盡管他將自己的情緒克制得很好，也逃不過莫晴的眼睛。

對劉煬，不，是對于瑞莫，莫晴實在是太過熟悉了。就算是換一張臉，但表情和神態也很難改變。

看著眼前的場景，她非常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果不其然，瑞莫在放下茶杯的瞬間，另一只手毫無保留地伸向瑤，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班，對方蒼白的臉龐和無神的眼眸空洞地望向他，宛若一具人偶。

“還等什么呢？”

瑤聲音平靜地說道，語氣沒有一絲波瀾，有種認了命的絕望感。

兩行淚水不由自主地從莫晴的眼眶流下，她再也克制不住那個叫劉煬的男人印入自己的腦海，曾幾何時，他也是用著同樣的動作抬起自己的下巴，隨后將兩片柔軟的嘴唇印在她相同的地方。

而她再也回不去那個時候了，不管是那一刻是幸福還是滿足，現在都只有被撕碎散落一地的份。

本以為瑞莫會做和劉煬一樣的事——對著眼前的女人吻下去，可他卻慢慢放下了手臂。

“等你接受我。我已經等了千年，不在乎更久一點。”

瑤突然嘲諷似地笑出了聲：

“那你就不會讓她離開我，然后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出現在這里。我知道你們的交易，那不過是個借口，就算不關屏障你也能進來，何必費這個力氣？”

瑞莫也笑起來：“因為我不喜歡被第三個人打擾，再者，給她想要的自由不好嗎？我不過是替你完成了你想做的事情罷了。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對你雖然有意思，但不代表這就是我的目的。”

“你的目的是？”瑤的眼神變得冰冷起來。

瑞莫嘴角上揚，輕輕走到她身后，在她耳畔小聲說道：“我的目的和你一樣，那就是真正地離開這個鬼地方。”

瑤的身體微微一震：“你有辦法？”

“當然。”瑞莫頓了頓，伸手摸了摸她光滑的長發，“若不是找到了法子，我也不會貿然來見你，只不過……”

見瑞莫欲言又止，瑤立刻接過話茬：“只不過什么？”

“只不過，你要受些苦。”

說完，瑞莫將嘴唇貼住瑤的耳朵，莫晴湊上前去，聽到了那個計劃——

“很簡單，我們只需要不遺余力去培養一個能夠與之抗衡、打破牢籠的人就夠了。他不僅要遭受精神上的折磨，還需要肉體上的疼痛，除此之外，還要摧毀她的世界觀，向她展示幸福，然后再將其撕碎。”

瑤的眉頭隨之皺起來：“你說的這個人，要怎么才能找到？”

瑞莫微微一笑：“那恐怕就需要你的幫助了，畢竟，這是個漫長且復雜的計劃，具體的情況，我們大概要走一步算一步了。你準備加入嗎？”

瑤幾乎是沒有猶豫地給出了自己的答復：“當然。”

看到這里，莫晴的三觀開始迅速崩塌，所有的經歷在她的腦海中開始重組，瑞莫的話語不斷在她心中重復——那所謂精神上的折磨和肉體上的疼痛，難道指的是她的經歷？

她一向不是個自戀的人，可某種恐懼此刻蔓延至她的全身，她很害怕那個所謂的“救世主”會是自己。

她從一開始就只想過簡單快樂的生活，無論是虛假的記憶中和父親安然無事地度過人生，還是在計劃奪取伯瑤的人生后當做自己的生命認真活著，她只想安靜而平淡地去享受存在的價值。

當她以為這一切都因為伯瑤的棄權和死神的恩賜而實現時，劉煬的出現將她重來一次人生的幸福感推向了高潮，然后，命運將她重重地摔下谷底。

現在，那種被他人直賠命運的恐懼再次出現，本以為在離開伯瑤后再也不會出現的這種感覺，卻還是久違地將她侵蝕。

她的人生究竟是為了什么？

如果一開始就是被人利用，成為了某種工具，那她所謂的堅持和反抗又有什么意義？

莫晴已經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去面對這殘酷的真相，而人在面對巨大沖擊時，往往會采用逃避以及轉移注意力的方式。

也許，那個救世主根本不是她。

也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原本的存在可能與救世主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但至少此時此刻，她站在這里，有這自己思考的權力和意識。

在內心掙扎了幾分鐘后，莫晴終于將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是她太過于陰謀論了，那些過去的經歷讓她不由自主地產生了被害妄想。

她怎么可能是救世主？不過是平平無奇的存在罷了。如今無面女死了，瑞莫意圖不明，伯瑤也不復存在，當初知道這個計劃的兩人只剩一個，身為普通人的她，完全不可能擔此重任。

這么看來，最有可能是“救世主”的，莫過于烏文曦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莫晴再次打起精神，想看看在這個計劃開始之后所發生的事，也許會有強力的證據去支撐她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