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老婆孩子都安置好了？”

說話的女人看上去有三十來歲，臉上的皺紋在昏暗的燈光下被很好的忽略。她略施粉黛，看上去十分美艷動人。

此刻，她正躺在酒店的豪華大床上，旁邊的男人則坐在床邊，仔細(xì)地將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

“嗯，安置好了。”男人點了根煙，順便看了一眼手表，距離和妻子約定好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是時候解決這邊的事情了。

雖然對于女人的過問他的家事有些不悅，但轉(zhuǎn)念一想也無可厚非。

他這樣的男人，可以稱得上是閱女無數(shù)，幾乎每個和他同床共枕過的女人都試圖想要更多地了解他的家庭，哪怕早就知道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也要以此為話題，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他的回答大部分時候都是敷衍和搪塞，可即便如此，那些女人反而覺得更有神秘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適可而止。

這種情況在他的老家更為嚴(yán)重，這就是他為什么把廠開到這里的原因，一是不想有人對自己有太多的了解，二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那種靠自己兄弟才有今天這樣成就的話，他從小到大已經(jīng)聽得非常夠了。

“行吧，本來想著老王不在你可以好好陪陪我，現(xiàn)在看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女人說完，將男人手中的煙拿過來，吸了一口，眼神中透著些哀怨。

“你得分清主次不是嗎？對你來說，我是次，但你在我這占用的時間，可比我老婆孩子多了去了，你應(yīng)該知足。”

男人的語氣稍微強硬了些，剛才背壓下去的不悅情緒，加上想起的那些關(guān)于家族的回憶，導(dǎo)致他這次沒有選擇忍讓。

見男人生氣了，女人知趣地從背后抱住他，語氣緩和了許多透著些許深情：

“你別介意了，我也是想跟你待得久一些。你知道的，我原本就想跟你結(jié)婚，誰知道被別的女人搶先一步。”

男人無奈地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子，用手輕輕捏住女人的下巴，“都那么大的人了，心胸要放寬一點。把衣服穿上，我送你回去。”

——

伯瑤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天空，跟小島上的完全不同。

小島上的天空湛藍而純凈，云朵白得發(fā)光，大片大片的，還有各種豐富的形狀，足以滿足她所有的想象力，而這個城市的天空，卻呈現(xiàn)出一種灰蒙蒙的白色。

這種白色顯得很臟，就像是里面參雜了許多灰燼，看起來灰暗且低沉，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好在還有太陽。

這樣的天空所帶來的唯一好處大概就是陽光不像小島上那樣明亮刺眼，大概是被這灰白色的天空擋住了吧？這么看來似乎也不是什么壞事。

這邊的建筑顏色大多以黑白為主，還有灰色，一路上她還看到了小橋流水，母親在一旁感慨，這便是“江南水鄉(xiāng)”了。

水上面有人撐船，和伯瑤見過的大輪船不同，那是一種木質(zhì)的小船，上面有一個拱形的篷。

“這種船叫烏篷船，輪船是在海里行駛的，而這種小船主要是在這樣的水道上開，非常靈活。”母親在一旁給伯瑤講解，伯瑤認(rèn)真地點點頭，覺得十分新鮮。

原來爸爸生活在這樣的城市，一切都和那個小島非常不一樣。

伯瑤牽著媽媽的手，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走著，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好奇。

那些只有一兩層的房子看起來有種特別的美感，屋檐是瓦片鋪成的，有一個類似三角形的弧度。

這些道路和建筑都透露出一種久遠的感覺，和城市并不一樣。雖然以她的年齡還不足以理解，但她能夠感受到這里的一切仿佛與世隔絕一般，和電視上那些高樓大廈完全不同。

父親的車停在路邊，母親帶著伯瑤快步走過去，拉開車門。

伯瑤在寬敞的后座上被安頓下來，車?yán)飶浡还勺屓祟^疼的香味，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在車?yán)锓帕饲逍聞俊蹦赣H故意問道，她知道這一定是某個女人的香水味。

父親有些尷尬，語氣卻十分淡定：“之前接客戶參觀廠子，她身上香水味比較重。”

“好吧，那我開窗透透氣。”說完，母親把車窗搖下來，父親沒有說話，開著車轉(zhuǎn)向大路。

伯瑤看著窗外，那些黑白色的低矮建筑隨著車子的行駛被甩在后面，她看到了熟悉的高樓，寬闊的街道，原來這個地方有兩種不同的景象。

“我想帶瑤瑤來這邊上學(xué)。”母親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父親想了想，說道：

“也行，這邊的教育畢竟好些。不過你們兩的戶口已經(jīng)轉(zhuǎn)到島上了，不是這邊戶口的話，學(xué)籍方面會有些難搞。”

這話讓母親一下子氣不打一處來：

“當(dāng)初你說小島氣候好，非要在那邊買房，定居，結(jié)果我們母女的戶口轉(zhuǎn)過去了，也買了房，你的戶口還是在老家，就把我們?nèi)幽橇恕！?

“什么叫扔在那了？我是沒辦法，小島的城市政策不允許大興工廠，而且在那邊也沒有蠶絲生意可做，發(fā)展不來，不是我不想。既然你覺得不好，那就搬過來，戶口的事情我再想想辦法，幼兒園隨便找一所上就行了。”

父親的語氣軟了下來，即便心里非常不樂意，嘴上還是做出了讓步。

“可以。”

母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態(tài)度緩和了不少，兩人暫時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

伯瑤從頭到尾安靜地聽著自己父母的對話，她很快意識到這段對話對她而言意味著什么。

如果自己和母親在這里安定下來，那也就意味著她將告別幼兒園的那些老師和同學(xué)，同時也告別那個有著湛藍天空和潔白云朵的小島。

這個地方雖然有爸爸，但這里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如此的陌生，即便說不上討厭這里，更談不上喜歡。

不過，離開幼兒園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即便這里沒有熟悉的環(huán)境，也一定能讓她從那種壓力中擺脫出來。

她想起上幼兒園之前跟母親一起看的那些跟幼兒園有關(guān)的動畫片，友善的老師，互相幫助、分享的同學(xué)，有趣的課程和好玩的玩具，那時候她對未來的一切都如此期待。

她沒有把這些告訴母親，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種安排，正在幫助她脫離這種耗費她大量心力的環(huán)境。

想到這，她的心里忍不住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