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起眼的柜臺就待在電子城四樓最角落的位置，是整層樓離洗手間最近的一個攤位。

老板是個年輕人，大概二十五六的模樣，穿著一身寬松的運動服，喜歡在攤位上擺弄些芯片和電子玩意兒，像莫晴這樣的外行人，完全看不明白。

他叫烏文曦，這個姓在小島上很少見，就連莫晴也很少聽說有姓“烏”的。

如果不是那次坐飛機需要監護人，莫晴應該不會跟這個男人產生交集，也不會發現自己的背包里被神不知鬼不覺的塞進一張名片，上面用印刷體工工整整地寫著幾行字：

萬金電子行，烏文曦，電話……地址：海府路DC電子城四樓309號商鋪。

莫晴看到名片沒太在意，腦子里一直在思考這個男人是什么時候把名片放到自己包里的，一定是因為身體發育疏于訓練的緣故，等再過一段時間一定要勤加練習。

眼看兩年過去，即將上小學的莫晴準備去電子城買個微型攝像頭。畢竟帶個DV到學校去太惹眼，也會讓她的復仇對象起疑心。

她去電子城問了一圈，從一樓跑到四樓，賣家都覺得她要么是在開玩笑，要么想象力過于豐富了。

這一年攝像頭這東西才剛剛在國內普及，30萬像素已經是極限，雖說形狀各異，但想要做到紐扣那么大，簡直是癡人說夢。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莫晴也不抱什么希望，卻無意中在書桌上的收納盒中翻出了這張名片，懷著試試看的想法撥通了上面的號碼。

“喂？萬金電子行，有什么事？”男人的聲音明亮清晰，聽起來很陽光，這讓莫晴對這個聲線立刻產生了好感。

“你那兒賣微型攝像頭嗎？最好是跟紐扣那么大的。”

“嗯…有倒是有…不過是我自己組裝的，原材料的價格不低，要的話就來看看吧，你有我店鋪的地址嗎？”

莫晴立刻答道：“行，我晚點過去。”

從那以后，莫晴的計劃得以順利實施，并以錄像為證據揭露了學校的種種不規范行為，并將姜世吉告上法庭，得到了一大筆賠償金，算是為這件事畫下一個還算圓滿的結果。

莫晴在筆記本上寫下姜世吉的名字——每完成一件復仇，她都會把當事者的名字記在上面，似乎這樣做，她才有種完成目標的感覺，心中的執念也得到了釋放。

可是她分明感覺到，自己心中的空虛又蔓延了幾分。

她沒有朋友，所謂的“同齡人”在她看來毫無交往的價值，而離婚后的母親在人際交往方面反而如魚得水，最近時常和張宏聞外出，看著母親每天開開心心的模樣，她也沒有說什么，決定順其自然。

索性獨自一人出去散步，不覺中走到了電子城，便有了去烏文曦那兒看看的想法。

傍晚的生意還算不錯，電子城里人來人往，幾乎每個柜臺的老板都沒閑著，除了烏文曦。

沒有客人的他正興致勃勃地將玻璃柜中的商品擺放整齊，用刷子將商品細細地打理一遍，然后開始擺弄一塊插滿電子元件的芯片。

莫晴看了一眼商品的標價，東西是不錯，價格也合適，但對于這里的消費水平而言太高了——正牌的N卡、操作系統、內存條……在山寨橫行的電子城根本沒有競爭能力。

“丫頭，你來啦，上次的攝像頭好用嗎？”

看到莫晴來了，烏文曦熱情地同她打招呼，還沒等莫晴回答，他就從玻璃柜里拿出一個看上去輕薄小巧的東西：“這是新到的MP3，要不要試試看？音質超好哦。”

莫晴拿起這個黑色的小玩意兒仔細打量了一番，很快在伯瑤的記憶中找到了有關信息：“這個是ipod nano?”

“哇，你還很懂嘛。這可是行貨，國外寄過來剛到的，怎么樣？要不要支持一下哥哥的生意啊？”

烏文曦一臉諂媚的笑容，因為知道莫晴有錢，所以也懶得掩飾自己的目的，直接推薦起來。

莫晴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嘴角微微向上：“我要是買了，你就收攤陪我去走走，如何？反正你也沒什么生意。”

烏文曦一聽莫晴要買，臉上的笑容不減反增：“丫頭，只要你買了，別說陪你逛街了，請你吃頓飯都不成問題。”

莫晴翻了個白眼：“用我的錢請我吃飯？省省吧。給我拿個粉色的，包起來，刷卡。”

“好嘞，馬上！”

——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今天是周六，情侶們個個手牽著手，肆無忌憚地吸引別人的關注。有的甚至走著走著在街上停下腳步，莫名其妙就擁抱起來，看得莫晴心里一陣酸爽。

經過麥當勞時，門口的音響洗腦式地放著宣傳音樂，并傳出：“第二個半價”的宣傳語。

“第二個半價，感覺蠻劃算的。丫頭，你在這等著，我去弄兩個甜筒。”

說完，烏文曦就風一樣地跑進餐廳，幾分鐘后手上拿著兩個甜筒走出來，臉上像是撿了大便宜似得得意。

“來，偶爾吃一個應該不會胖。”

莫晴接過他手上的甜筒，平時嚴格控制飲食的她基本上不碰這玩意兒，今天算是破例了。

烏文曦在莫晴面前不顧形象地對天著冰激凌狂舔起來，原本精致的五官頓時蓋上一層“沙雕”氣質，把莫晴給逗樂了：“我原本以為你這個黑心老板是為了占第二個半價的便宜，現在看來你還挺愛吃甜筒的啊。”

烏文曦摸了摸莫晴的腦袋：“你們這些小丫頭現在的生活都太幸福了，不像我，小時候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現在既然有了機會，當然要把握住啦。”

莫晴被摸頭的寵溺感弄得身體仿佛通過了一陣電流，但表面上仍是一副淡定的模樣，的對眼前的大男孩打趣道：“有沒有那么夸張，你小時候是多苦啊？”

烏文曦沉默了一秒，雖然只是這么一瞬間，莫晴卻從他眼中看到了悲傷的意味。

這個男人，看來有不少故事。

“反正，很苦就對啦，不過那也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說完，烏文曦露出招牌式微笑，繼續舔著手上的冰激凌。

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這句話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又像是說給莫晴聽的。

聽起來像是安慰自己放下過去的不幸，但“過去”和“放下”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就像他現在對冰激凌的熱愛，就是因為過去對內心的影響，而莫晴對復仇的執著，也是因為過去發生的一切都不盡人意。

“丫頭，再不吃甜筒要化掉了哦。”烏文曦看著悶悶不樂的莫晴，突然俯下身子，一雙澄澈的黑色眸子溫柔地看著她，弄得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隨后，烏文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著莫晴手上的甜筒咬了一大口：“你不吃哥哥替你吃！哈哈哈哈！”

街上的行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莫晴此刻非常想把手上剩下的甜筒糊到這個男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