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里霧蒙蒙得一片,水蒸氣彌漫著整個房間。
淋浴室被一堵堵墻做成四十多個隔間,但對于整個初中來說還是遠遠不夠。
伯瑤尷尬地圍著浴巾站在隊伍后面,每個隔間都沒有門,三面墻的遮擋簡直沒有任何效果,所有女孩的裸體瞬間全部映入眼簾——高矮胖瘦,身材好的與不好的,統(tǒng)統(tǒng)展露無疑,讓伯瑤無法適應(yīng)。
她算是比較保守的女孩子,對于暴露身體這種事沒有任何想法,甚至有些排斥,但即便如此她也只能按照規(guī)矩行事。
和公立學(xué)校不同,在這里,下午放學(xué)后要抓緊時間吃飯洗澡,晚自習(xí)會有老師監(jiān)督,不能遲到曠課。如果她選擇不來浴室,就只能在宿舍的洗手間里用冰冷的淋浴對付過去。
在接受了整個白天的不友好和精神折磨后,她不想連自己的生活質(zhì)量因為別人的惡意而受到影響,可現(xiàn)在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就連洗澡這種事,也不能遵循她的意愿。
為了節(jié)省時間,有的隔間甚至是兩個人一起洗,因為隔間不大,所以稍不注意兩個女孩的皮膚就會貼在一起,讓伯瑤難以接受。
等了將近半個小時,浴室里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人,伯瑤也終于等來了洗熱水的機會。
熱水的水溫是固定的,不能調(diào),輪到伯瑤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涼了,但對于沒有加熱的自來水而言會好很多。
水沿著伯瑤的頭發(fā)流淌,她披散下來的長發(fā)直到胸口。小學(xué)三年級之后基本上就沒怎么剪過頭發(fā),這一頭長發(fā)算是她引以為榮的驕傲。
伯瑤仔細地清洗自己的身體,緊繃的神經(jīng)也因此得到了放松。轉(zhuǎn)學(xué)后的這幾天,除了同桌葉子以外,沒有其他人對自己表示友好。
她們大部分都投來不屑和嫌棄的目光,甚至有的女生會不點名道姓地諷刺她。伯瑤沒有搭理,但心里或多或少還是受了影響。要是不管不顧跟那些女孩吵起來,恐怕會是一場無休止的噩夢。
這個班級的人太多了,僅憑她一個人,遠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強大,甚至可以說,根本無力抵抗。
學(xué)校明文規(guī)定不能打架斗毆,否則直接開除,因此這些女孩還算有些顧忌,不會在明面上動手,但少不了在背地里冷嘲熱諷,跟她玩心理戰(zhàn)。
造謠她的為人,侮辱她的名聲,甚至威脅恐嚇……
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理防線正在崩塌,上課的時候聽著聽著精神開始恍惚,甚至有時候一覺睡醒,會看到莫晴詭異地站在她身旁盯著她露出恐怖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馬上要到極限了。好在今天已經(jīng)周四,明天就是回家的日子,只要熬到明天下午放學(xué),一切都會好起來。
那是她唯一的避風(fēng)港,她一定要振作起來,畢竟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想到這,伯瑤快速沖洗干凈身體,圍上浴巾,走出浴室。
她看了看手上的手表,這是媽媽送給她的非常貴重的東西,她一直戴在手上,就連洗澡都不曾摘下。
雖然有個小手機,但她從來不敢?guī)г谏砩希钥磿r間基本上都是靠手表,只要有手表在,她總會覺得安心許多。
現(xiàn)在離七點的晚自習(xí)還有一個小時,她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洗衣服吹頭發(fā)。當(dāng)伯瑤走到宿舍門口時,聽到里面?zhèn)鞒鰟⒕笣统_h的聲音。加上宿舍門的隔音效果極差,她很容易就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反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跟之前差不多。”常遠的聲音細細尖尖,很有辨識度。
劉靖濤的語氣相當(dāng)客氣:“行,反正常哥一句話的事,不用親自跑一趟了。”
“那可不能夠。東西你收好了,我先回去了,省得一會兒讓人看見。”
說完,常遠就拉開了宿舍門,和伯瑤撞了個對面,彼此看了對方一眼,前者露出一絲挑釁的笑容,然后沉默著離開。
伯瑤走進宿舍,劉靖濤黑著一張臉,完全沒有那種做壞事被當(dāng)事人發(fā)現(xiàn)的沖動,而是自己該干嘛干嘛,完全不理會伯瑤,甚至連招呼也不打。
伯瑤沒想到常遠和四班的人居然也有交集,她們的對話聽起來就像是那種社會上的大哥吩咐小弟辦事的情景。
她想起在洗手間聽到的那兩個女生的對話,加上現(xiàn)在的所見所聞,看來常遠真的要對她下手了,還是聯(lián)合她的舍友一起。
那句“跟之前差不多”,是否就意味著方百卉的轉(zhuǎn)校也是這位常遠的“手筆”?她無從得知,但她決不能坐以待斃。
換宿舍。
這是她心頭浮現(xiàn)出的第一個想法。她既然沒有傷害別人的能力,那就盡可能地保護自己。
她快速地穿好衣服,將自己的床鋪收拾好,頭發(fā)也來不及吹,偷偷揣上手機MP3這兩樣自己所擁有的最貴重的物品,走出房間,朝宿管辦公室走去。
在這個過程中,她感覺到有人在身后跟著她,于是猛地回頭,只見常遠身邊的跟班之一——寧靜,正站在離她不遠處的走廊上往反方向走。
伯瑤知道,只要自己一轉(zhuǎn)身,寧靜就會繼續(xù)跟在自己身后,不過無所謂,就算被知道了又怎樣?不過是換個宿舍而已,去哪不重要,先擺脫四班的控制,然后再想別的辦法。
宿舍辦公室沒關(guān),宿管趙老師是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女人,一頭俗不可耐的土黃色卷發(fā),一張有些松弛的臉上紋著厚重的眉毛和唇線,實在談不上漂亮。
看到伯瑤來了,她心里很快有了底。
包老師早就跟她打過招呼,內(nèi)容無非是讓她照顧著點新生,免得到時候又多一個跳樓的方百卉。
“老師,我想換宿舍。只要不是四班的就行。”伯瑤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出目的。
“你等等我看看。”趙老師從抽屜里拿出記錄本,檢查最新的宿舍登記表格:
“現(xiàn)在有一個宿舍有空位,是個混合宿舍,一班二班三班的人都有,就是沒有四五班的,你看如何?”
“挺好的,那我什么時候可以搬?”伯瑤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希望。
“這個嘛…因為宿舍還沒整理出來,而且我說的這幾個學(xué)生現(xiàn)在正在辦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最快也要半個月以后了,我可以先給你定一個名額,到時候可以搬了直接告訴你。你看如何?”
“那…趙老師,沒有別的空宿舍嗎?五班有沒有空位呢?”伯瑤面露難色,心情在轉(zhuǎn)瞬間從空中跌落谷底。
“沒有呢,五班原本就飽和了,人數(shù)和宿舍剛剛好,實在沒辦法。如果可以,我當(dāng)然是優(yōu)先讓你搬入五班的。”
“好吧,那麻煩您幫我留一個名額,謝謝了。”
“好,到時候能搬了我就叫你。”
伯瑤點點頭,絕望地走出辦公室。